这一切好似很久,实则不过是眨眼之间!三名缥缈山庄杀手被射中,身子僵了一瞬,再能动时,只觉得脏腑要碎裂一般,喷出一口鲜血。
隋云珠正命悬一线,满心绝望,这三箭无异于希望的曙光,一瞬的喘息之机,让他倏然爆发了惊人的求生欲,长剑搅动雪幕泼出一片耀白冷冽的雪光,大杀四方!
安久的箭矢在厮杀连天之中并没有受到太多注意,周遭人之看见隋云珠如有神助的突然强大起来,但是伏龙弓那声轻吟以及安久充满杀机的精神力,让不远处的魏予之心头一颤。
他沉默的望着安久所在处,白净俊秀的面上一片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道,“带我下去。”
梅如焰收起琴,伸手环住他的腰,足尖一点,从屋顶上跃下,衣袂翩飞如一片红梅在雪中飘落。
安久不断的发出惊弦,为楼明月他们争取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十四个人迅速向楚定江靠拢。
场面一时僵持住,缥缈山庄的杀手这时也都感觉到有人在暗中放冷箭,他们没有注意到惊弦,但能清楚感受道那越来越的清晰的威压。
百人左右的战场恍若静止,安静的落针可闻。
忽然,呜呜咽咽的埙曲响起,声音越来越大,响彻雪夜。
缥缈山庄的杀手听见声音立即撤退。
楚定江心知这时他们的撤退信号,便道,“杀出去!”
“是!”
众人跟着他追出去。
从安久的方向看去,画面奇特,好像是十几个人追杀大批缥缈山庄杀手。
安久进过兵器库,更深一步的了解了魏予之如何擅制械布阵,她猜,不管是退出去还是留下来,都没有什么活路,楚定江想必也明白这一点,只是他们这一次的任务是尽最大努力杀缥缈山庄的杀手,至于他们自己的活路……只能靠自己杀出来!
也许是楚定江表现的太仗义了,安久一直不曾去想一件事情,这时她才清楚意识到,楚定江和顾惊鸿都不曾将这二十几条人命放在心上,他们所谋之事,必要有人牺牲,这二十几人仅仅是开始。
那日,楚定江承诺要保护她,她不怀疑,但她不会靠着旁人的承诺走下去,这一点,她必须时时刻刻告诫自己。
安久握紧伏龙弓,正思索下一步行事,那埙曲倏然一停,四周院门轰然关闭。
魏予之从廊下缓缓走出,孤身一人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安久所在,“好久不见。”
遍地尸体之中,他身披墨色大氅静静站立,眉目平和,白净面容因缺气血而显得更为干净,仿佛是地狱里的神佛。
安久总觉得自己与此人绝对八字犯冲。
“此地只有你我二人,不如说说别来之事?”魏予之问道。
第一百八十三章被困
安久抬起弓,空弦张开。
弓弦嗡的一声,透明的箭矢从雪空划过,在逼近魏予之面前时渐渐凝成一股黑色气体。
然而,那箭在魏予之面前一丈处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阻力,速度骤然缓慢下来,然后在推进的过程中消失不见。
魏予之向后退了半步,脸色愈发苍白。
这就是可以控制外物的精神力!竟然可以达到这个地步!
安久再次张开弓,用普通箭矢发了四支连珠箭。
唰唰唰唰!一根接着一根逼近。
那第一支箭在魏予之面前停住,后面一支从中间把第一支劈开两半,直到第四支箭停在魏予之眼前。
江湖传闻,缥缈山庄二当家不会武功,却经常一个人独自在外行走,他至今不曾出事是因为无人敢动缥缈山庄之人……这个传闻听起来似乎很可信,可是仔细想想又有一点解释不通,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两个是不怕死不要命的,魏予之能安安稳稳的活到今日,更大的原因恐怕是——他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他的精神力应该不仅可以防御,还可以杀人!
第四支箭轰然崩碎,魏予之踉跄后退,嘴角溢出鲜血。
“先生!”梅如焰疾步上前扶住他。
魏予之站直身,“梅十四,如此见面礼,令在下印象深刻。”
梅如焰愣了一下,猛然转身。正瞧见一个黑色身影从梁上跃下,一身冷杀气息,整个人像利剑出鞘,又如一匹随时可以撕碎猎物的狼。分明感受不到一丝梅久的气息。
“阿久?”她不可置信回头问魏予之,“这是我姐姐?”
梅如焰的面容长开了,鹅蛋脸,凤眼细眉,眉宇间带着在淡淡的哀伤和煞气,不算秾丽,却有一种别样的风韵。
“姐妹见面已不相识了呢。”魏予之掏出帕子轻拭嘴角,“你放心,这未必是绝路,只要她答应嫁我为妻。自可安全。”
安久觉得奇怪。此人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说婚事。“为什么是我?”
“我懂易理,因而会布阵,同时亦会推演。俗称算卦。”魏予之淡淡道,“你我有缘。”
扯淡!安久嗤之以鼻。
“有缘也是孽缘。”她冷冷举起伏龙弓,“还有一点你说错了,是不是绝路你说了不算!”
她话音未落,三支并发的连珠箭已经撕裂雪幕。
一个人竟也能射出一片箭雨!那股疯狂,仿佛回到了刚才被困在兵器库时,不撕碎魏予之不罢休!
千钧一发。
那些箭在半丈之外停顿一瞬,梅如焰趁机带魏予之闪开。
箭矢失去对抗,定在远处的木门上。
安久皱眉,“梅如焰。你与灭门凶手为伍?”
安久还记得,梅如焰对陌先生用情至深,倘若她是假意接近魏予之,那么此时此刻不应该是这种表现!除此之外,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梅如焰不知缥缈山庄是灭梅氏凶手,二是她知道却依旧选择与狼为伍。
梅如焰身子一颤,这才信了眼前这人果然是梅久,她喃喃道,“不会的。”
她带着魏予之飞身而起,落到门廊上,神色间已然平静,无奈道,“先生聪明绝世,却如此不懂女人,您便是与姐姐有缘,这番逼迫之下她心中必然已经恼了,更谈何姻缘?”
魏予之沉默望着院中杀气腾腾的安久,觉得梅如焰所说有几分道理,“那怎么办?”
以魏予之的智慧,就算天塌了他说能想办法顶住,这世上亦会有人信。
他平生,还是头一次说出“怎么办”这三个字。
梅如焰眼看安久又张开弓,带着魏予之连连退了好几丈,落在远处的深巷中,“先生放姐姐与那些人会和吧,这么做虽不能使她消去怨愤,但至少不会结仇。”
他们两人之间的仇,是早就结下了的。
“在汴京时,我曾故意被她抓住,纵然有几分深入控鹤院的意思,但本心上是想与她亲近。亲近……”魏予之干咳了两声,虚弱的问,“她今日知我本事,会否以为我故意利用她?”
这……本来就是利用吧,梅如焰不语望着他。
魏予之闭上眼,“我累了。”
讨个媳妇真是太费劲!从前他委婉的时候错过了,如今他努力接近难道又错过了?
“我带先生回去休息。”梅如焰隐约知道,这里只是缥缈山庄接任务的总庄,还不是缥缈山庄的根本所在,就算被摧毁,也不能毁了缥缈山庄的根本。
梅如焰带他坐上马车,驶出小镇。
刚刚走出不远,一骑急急追来,“二庄主!”
马车停下,梅如焰探出头来,“何事?”
“如焰姑娘!”那人抱拳施礼,接着道,“二庄主不是与姑娘在一起吗?”
“先生劳累,需要略作休憩,你有何事可与我说,待先生醒了,我会转告他。”梅如焰道。
那人迟疑一下,依旧坚持道,“劳烦姑娘叫醒先生,此事重大,非先生不能决断。”
平素这些下属很惧怕魏予之,绝不敢如此打扰,梅如焰心知的确是她不能知道的机要之事,便轻轻推了推魏予之,“先生,先生。”
魏予之缓缓张开眼睛,轻轻抬手,车内一股异香飘散,梅如焰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说。”魏予之靠在车壁上,眉间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