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难。”玉翩飞看向朱翩跹,“姐,你最近调一批货走冯氏码头吧?”
“关我何事!”朱翩跹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我告诉你玉翩飞,你那点小九九我是打娘胎里看到现在,心知肚明,你甭想借这次机会把我骗回玉氏!玉氏的生意,我一概不插手。”
从表面上来看,朱翩跹是个风韵犹存的妇人,而玉翩飞是个青年,然而实则这姐弟俩是一对双胞胎。
当着外人的面被驳面子,玉翩飞没有恼怒,只是一脸无奈的叹了口气,“这好歹是关乎你性命的大事!”
“那你就更应该兜着了,我一介女流,夫君又是个短命鬼……”朱翩跹望着玉翩飞,双目含悲,很快便凝聚了点点泪花,“我现在能靠谁,还不得靠娘家?姐姐都这样惨了,还被亲弟弟还想方设法的算计,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我一片飘萍还有何留恋,想当年……”
“好了好了,此事我来办。”玉翩飞忙打断她,他太了解自己的姐姐了,生怕她把什么玉家私密全部都掏出来说一遍。
朱翩跹掏出帕子淡定的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眼泪,喝了口茶,“就这么定。”
楚定江对此视而不见,与玉翩飞仔细商定好具体对策。
安久盯着朱翩跹,很好奇她的眼泪怎么能够说来就来,说收就收。
见安久身上没了煞气,朱翩跹胆子肥了起来,低低斥道,“看什么看!”
安久皱起眉,目光微冷。
朱翩跹连忙别过脸去,身子朝玉翩飞身边凑了凑,仿佛这样就能得到庇护一般。
待楚定江与玉翩飞商议完毕,安久忽然道,“叫朱姑娘跟我们一起去,能引杀手出来,我负责保护她。”
玉翩飞沉默,似乎真的是在考虑安久的建议。
朱翩跹想到自家弟弟的性子,又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顿时眼里又有了泪花,凄凄切切的道,“弟弟,你不会真至姐姐于险境吧。”
没等玉翩飞表态,安久又道,“算了,我还有别的办法找人。”
朱翩跹含泪扭头,看见安久嘴唇微弯,眼睛发亮,满脸都写着“恶作剧得逞”,她的目光顿时化作悲愤!
玉翩飞看在眼里,没有说话。
“胡闹。”楚定江不知在想什么,收回神思是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抱拳说了声“告辞”便与安久一并离开。
两人出了玉府,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吃饭。
杨柳依依,一个老妪在河畔一隅摆了个馄饨摊,两人在垂柳、河风中看着往来的画舫吃了一碗又一碗。
楚定江连汤吃了八碗才作罢,“你故意说让那朱翩跹一同前去做什么?”
作为一代阴谋大家,楚定江脑海中已经想了数十种阴暗的可能。
安久吞下最后一颗馄饨,“我想看看她的眼泪是不是真的收放自如。”
楚定江顿了一下,“然后呢?”
安久道,“然后果然如此!”
楚定江扶额,“我的意思是,你确认她眼泪能否收放自如的原因是什么?”
安久难得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慎重的问道,“因为有趣,我这样做影响你的阴谋吗?”
“……”楚定江纠正道,“是谋划!”
安久神色凝重,因为还没有得到答复。
楚定江叹道,“没有影响。”
安久眉头略松,“你怎样说服玉翩飞与你同流合污?”
“不是同流合污……”
安久思量了一下,“狼狈为奸?”
“还是同流合污吧。”楚定江岔开这个话题,道,“他有野心,有图谋,我便可以诱之以利。”
安久不笨,楚定江一点拨,她便想到玉翩飞所图与缥缈山庄有关,“他心挺大。”
玉氏在扬州城虽也算实力雄厚,但比之缥缈山庄就差的远了,玉翩飞所图,未免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了。
楚定江似乎看透她的想法,“他有胆识有魄力,他这样的人,要么一飞冲天,要么粉身碎骨。他并非纯粹的赌徒,既然敢打主意,心中必是有些计较。”
“你不怕他报复你?”安久问道。
“他若想,尽管来。”楚定江扬声,“那位饮甜水的兄弟,你说可是?”
楚定江一语点破玉氏暗卫的隐藏,这些话他也敢在玉翩飞面前说,但威慑效果大不相同。
那人被拆穿之后没有慌乱,而是朝这边看了一眼,匆匆离去。
楚定江没有去管他,微笑看着面前这个掩藏在平凡面具下的独特女子,她有时候想法特别简单,但在判断行事上面又显得特别聪慧,他不得不叹造化之奇。简单的人往往想的少,聪慧的人又难免许多心思,安久就是很合他胃口的一朵奇葩。
“走吧,我还有一些安排。”楚定江道。
两人结账离开。
走路上的时候,楚定江顺手又买了许多松子,之后便找到控鹤军一处暗点,从那里取了一封信。
“你何时对外联系过?”安久不信楚定江在自己眼皮底下做过这种事。
“从汴京出来之前便已经联系好了。”楚定江看完信便递给安久。
安久接过,看见上面的内容,目光诧异。
楚定江一面剥松子,一面道,“安排的事情太多了,无法向你一一说明,未曾刻意瞒着你。”
第一百六十九章风气扬州城(3)
密信是出自顾惊鸿之手,从上面的内容看来,应是楚定江与之商定了一同攻打缥缈山庄之事。
“我还以为只有我们俩。”安久放下信,心中也踏实了点。她不怕死,但是这会子连梅嫣然的面都还没见着,她不能死,毕竟是因为梅久才得到这条命。
那缥缈山庄就算大部分的实力都被吸引到汴京,也不是以一两人之力可闯的地方。
“顾惊鸿手下有百人,但控鹤军中势力繁杂,恐怕不易调动,状况依旧不乐观。”楚定江话语一顿,转而道,“不过有三分胜算,便可一拼。”
安久心中不喜顾惊鸿。她没有多少与人交际的经验,判断一个人全凭直觉。
“他为何要冒这个险?”安久道。
“他想拥立二皇子,要为他培养势力,更需要在圣上面前立功。”楚定江缓缓道,“这个理由真假难说。他没有功利心,做这一切,或许是因为厌世吧。”
“厌世?”安久不解。
“他厌倦自己的处境,不满意这世道,所以要将之毁灭抑或改变。”楚定江阅人无数,自是能够大致看出顾惊鸿的心态。
他开玩笑道,“我与他泛泛之交,所见不过表象,或许他是辽国奸细?”
安久不再问,顾惊鸿在密信上说圣上已经同意他的请命,这是几天前的信,再加上送信的时间,说不定顾惊鸿此刻已然快到扬州城了。
“走吧。”楚定江起身,拂掉身上沾的松子壳。
在援兵到来之前,他们要把地形和对方兵力摸清楚。
码头附近没有高点,无法从上空俯视,只能进入其中查探。
楚定江让安久换了妇人装,面上稍做掩饰,自己则换了一副人皮面具,商量好对策之后,便进了码头。
码头上依旧忙碌。
楚定江与安久走在其间,刚开始他们往一艘客船走的时候,并无异样,后来安久开始沿着河岸向北走时,总有种被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的感觉。
安久佯装观景向周围看时,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就一般情况来说,低等的精神力不能发现高等精神力,但也不是绝对如此,安久不敢在这里随意展开精神。
“敢问小哥儿,不知何处有茅房?”楚定江拉住一个类似工头的瘦子,说话间悄悄给他塞了一粒银子。
瘦子把银子塞进兜里,“我带你们去吧。”
“如此多谢!”楚定江忙拉上安久,“媳妇儿,走吧。”
安久表情僵了一下:刚开始分明没有商量这个吧!
楚定江很自在的牵着她跟在那瘦子身后。
一路上,堆积的货物如山一般,渐渐挡住了左右的视线,只有一道狭窄的道路。这些货物看似随意堆放,但仔细看来,似乎又暗藏某种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