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数字上来对比,楚定江的确够寒碜。
楚定江平时也不太注意这方面,但毕竟不是一无所知,他慎重的回忆了一下,“吃个肉包子只要两文钱,这些钱一辈子都吃不完。”
“那就是朱翩跹太贵。”安久并非在意钱多钱少,而是觉得被人坑了,竟然被人欺负到头上来……这桩事儿必须得记下一笔。
“还要再留一晚吗?”楚定江抬了抬下巴,指向窗外。
他是在询问还要不要观察那个码头。
安久道,“走吧。”
毕竟只是一时感觉,而且这世上有问题的事情多了,就算码头真有什么不妥,也不关他们的事。
两人说走便走,当即入城,依着朱翩跹提供的地图,很顺利的找到刘氏茶馆。
刘氏茶馆地处一个狭窄的巷子,生yi不多,也不算清冷。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个隐蔽之处远远观察。他们在找有利地势时才发觉,尽管家刘氏茶馆建筑很普通,与周边的破旧房舍无异,但无论从哪个角度都看不见内部情形。
观察了几日,他们摸清了这家店与外界某些人有着固定的联系,譬如每日清晨店内有人会去集市采买,傍晚会有人过来收泔水,还有两个茶客天天都要来吃茶,这些人不会固定某个时间点来,但是每次差距最多不会到一个时辰。
楚定江分别跟踪过这四个人,并未发现可疑之处。
这段时间里一切都很寻常。
不过他们并未着急,毕竟买凶杀人这种事又非家常便饭,不会三天两头的有。两人沉住气监视了一个多月,其间楚定江曾经进去喝过两次茶,然而,并无所获。
楚定江揣测要么是朱翩跹卖假消息,要么就是最近没有生yi,再不要然就是他们监视的时候忽略了什么……
这次任务期限是八个月,路上耽搁了一个月,为了找缥缈山庄的老巢又花了一个多月监视这家茶馆,缥缈山庄肯定更是防守严密,需要更长的准备时间,实在不能再搁了,楚定江决定试探一下。
楚定江的轻功好,便于跟踪,于是花钱买凶的任务自然落到安久身上。
两人约定好五日之后在庆丰酒楼会和,便各自行动。
时已过午,天色阴沉。
刘氏茶馆里的生yi不太好,只有几个常客,安久进去之后没有看见小二,只瞧见一个古稀老翁坐在柜台前打盹。
安久身后在台面上敲了敲,老翁慢慢睁开眼,“客官喝什么茶?”
“有没有雅间?”安久问。
老者仿佛清醒了几分,掏出一打竹牌在柜台上摊开,上面写了雅间的名字,安久看了一圈,选了“瑶华”。
“上楼左拐最后一间。”老者道。
安久自行上楼,进了雅间。
等了一会儿,便有个伙计进来,问道,“客官惯喝哪种茶?”
安久最能喝惯白水,但既然来茶馆就不能光点这个,她道,“铁观音。”
“小店还有旁的吃食,可要来点?”他笑着道,“客官啖肉否?”
安久闻言,不由仔细打量此人,他约莫三十岁上下,精瘦的身材,脸上笑起来一堆褶子,眉发稀疏,嘴唇厚实,咧嘴的时候险些能看见后槽牙。
她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放在桌上,“我喜食素,请你吃。”
伙计嘴咧的更大,收起银子,说了一句,“海上有仙山。”
安久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递到他面前,“缥缈云海间。”
伙计接了纸条展开看了一眼,点头道,“总共六千两,定金十两。”
楚定江写那张字条的时候,安久就在旁边,上面写得是“扬州翠玲珑、朱翩跹”。朱翩跹不是说收两千两是因为需要担责任吗?那就必须得担着点,楚定江和安久觉得理所应当,半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安久依言付了银子,心道,看不出来朱翩跹的命还挺贵。
那伙计又道,“一个月后咱们会把人头挂在城外十里坡,客官验货时带好余款,您若是不方便,咱们也可上门去取,不知客官仙居何处?”
“杭州青竹巷子,敝姓吕,字双愚。”安久把楚定江交代好的身份说出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跟踪
“一个月后,若是咱们不能完成任务,便会将一万两千两送到贵府。”伙计把十两银子揣起来,拱手告辞。
安久目送他出去,陷入沉思。她和楚定江监视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见过此人出入,他是怎么冒出来的呢?也不知道楚定江能否盯的住。
坐了一会儿,安久出了茶馆。外面下起来蒙蒙细雨,天色暗了下来。
她径直离开,随便找了一间客栈住下等候消息。
楚定江埋伏在暗处,看见安久离开便知道事成了。他打起十分精神监视茶馆,半个时辰后,两个茶客一起走了出来。
他曾经跟踪过这两个人,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们不是缥缈山庄的人,但是凭着多次执行任务的经验,他选择信任自己的直觉,继续等待。
倘若这次没有跟上,他便再去翠玲珑等着,缥缈山庄的杀手接了活儿早晚会去那里。
关于买凶杀谁这个问题,楚定江综合了各个方面因素,最终才选择朱翩跹。至于朱翩跹能不能保住性命,这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楚定江从不在乎被利用者的意愿,更何况朱翩跹收了两千两银子,并且口口声声说要担责任……这样的名正言顺,楚定江不把她利用的渣都不剩才怪。
细雨如烟似雾,晕染着暮色中的扬州城。
刘氏茶馆门口挂起了两盏灯笼。
楚定江眼睛一亮。他与安久观察的这段时间里,这家茶馆从没有一次挂灯,这必就是信号了。
他朝四周看了一圈。只有附近的屋舍能看见灯笼,但是这几户人家都是门窗紧闭。
约莫有一刻左右,石板道上想起车轱辘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刘氏茶馆附近。
那人是个驼背,拱着身子缓缓进门,不多时。提着一只大木桶蹒跚出来。从始至终他不曾在意过门上的灯笼。
从始至终,此人没有表现出丝毫异状,但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有些奇怪。楚定江观察这段时间,其他人都很寻常。只有这个驼背古井无波,显得特别孤僻,而这种孤僻与寻常人又有着极其细微的差别。
当他赶车离开时,楚定江身形也动了。
……
扬州城的形状渐渐隐于黑暗,星星点点的灯火闪烁在黑绒一般的夜幕之中。
一间名为云来客栈的四层建筑灯火通明,大堂中有舞乐表演。绝大多数的客人都还在这里玩乐。
三楼拐角处的一间客房中漆黑一片,临街的后窗微微开了一个缝隙,一个纤细的身影靠窗而立。顺着缝隙向街道上看去。
安久习惯这样窥探外界。
若是白日,从这里恰好能看见庆丰酒楼,而此刻眼前白雾茫茫,点点橘黄微光从中透出。窗下的石板路上偶有人经过的脚步声。
外面热闹喧嚣,而一切到了这里如同静止了一般,形成鲜明对比。
门外有脚步声经过,其中有六个高手引起了她的注意。
待脚步顿下,有一个男子疲惫道,“送两桶热水来。”
安久微微一愣,华容简?
她转头看向紧闭的房门。微弱的光线勾勒出她精致的侧颜。略一沉吟,她从窗户中跃了出去,循着华容简的气息,攀到了那个房间的窗下。
听见开关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陆丹之一声沉沉的叹息。
“丹之,发生何事?”华容简焦急道。
安久心中有些诧异,扬州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竟又碰上了!不过细想来,说是巧合也实属必然,云来客栈是扬州城最负盛名的官办客栈,以华容简的性子,若是出门定是要住最好的地方。
屋内陷入漫长的沉默,但是安久左右闲着,她有足够的耐心。
小二进来送了一次水,屋内响起哗哗水声。
安久想到屋内是陆丹之和华容简两个男人,面色顿时有些异样。
“丹之,崔易尘出事了?”华容简早听说一艘船上百余人被屠的大案,他为免惹祸上身,不曾去查过,但早已感觉到此事与“疯子”崔易尘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