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瑶看了看他身上的那件暗纹繁复的宝蓝色澜袍,脸莫名一红,忙道:“不必不必,方才我追踪那怪物时,没来得及跟同伴打招呼,之后久不露面,她们怕会担心我出了意外,我还是沿原路游回去吧,免得她们到处找我。”
蔺效被拒,脸色虽毫无赧色,心里却不免有些失望,他好不容易与沁瑶单独相处,怎舍得就这么放她回去。
见沁瑶复要潜回水中,他忙道:“邪物通常都有些掩人耳目的本事,我跟手下都是凡眼肉胎,不能轻易识辨出邪物的伎俩,一会恐怕还需你暗中协助我布防。”
沁瑶动作一顿,点头道:“我回去收拾一下,再晚些的时候会来找你,只是,不知咱们稍后在何处相见?”
蔺效思忖一会,道:“此处离我寝宫不远,你一会仍到这处来吧,到时候我会令常嵘等人去找你,一路都有人清道,断不至于被人发现。”
沁瑶听了这话,狐疑地看向蔺效,总觉得哪怪怪的,明明是合力对付那邪物,怎么到了蔺效口里,却变成了两个人幽会似的。
可眼下却不容她多想,出来久了,再不回去,王应宁和裴敏她们不知如何担心呢,夏芫和陈渝淇并非良善之辈,只怕也会横生波澜,便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说毕钻回水底,迅速往回游去。
蔺效又在原处站着目送沁瑶,直到再看不到水面细小的水花,方起身往回走去。
常嵘和魏波原以为蔺效会在林中待上许久,没想到这会就出来了,而且身旁并无瞿小姐,颇有些奇怪,有心想问瞿小姐去了何处,想了想,到底没敢造次。
蔺效回寝宫换了衣裳,将赤宵系于腰间,令常嵘等人给许慎明等人传话,令人不许再去玉泉泡温泉,自己则往前殿走,欲去找皇上禀明此事。皇上此次出行,所能依仗者不过羽林军一众将领,因此布防时需得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慎之又慎,万不能出半点差错。
只是皇上素来反感怪力乱神之说,若贸然去跟他禀告沁瑶方才说的水怪一事,他不仅不会相信,恐怕还会怀疑有人居心叵测、妖言惑众,继而给沁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这事还需换个说法。
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走到花园尽头,拐过前面的小径,便能看见前殿的汉白玉雕栏了。
此处因树木繁多,隐天蔽日,即便白日也人迹罕至,眼下更觉阴森,宫人巡夜时因心有畏惧,甚少到此地来。
蔺效低头想着心事,眼看便要拐过岔路口了,忽听身后哗啦作响,似乎有什么东西破风而至,直直往他身上撞来。
蔺效面色一沉,来不及回头,飞快俯身,身子往旁一避,同时迅速拔剑,狠狠刺向身侧。
那东西碰上赤霄,随即传来一声低低的怪叫,怪风夹裹浓重的寒意往一旁退去。
蔺效看清那东西的退势,立即提气飞纵,急追不舍,一路追至小径尽头,眼看迎面便是影壁,那怪风却一个拐弯,就此消失不见。
蔺效不得不停住脚步,凝神张望一番,正要再提剑细细搜寻,却听拐弯处响起一阵脚步声。
他回头一看,就见羽林军副统领许慎明从拐角处的小径走来了。
蔺效眼看着许慎明的面庞由暗转明,渐渐在灯光下清晰起来,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开口道:“许统领。”
“世子。”许慎明上前给蔺效行了一礼,肃容道,“方才世子身边的常护卫给在下传话,说是世子有事要召集众将领?”
“嗯。”蔺效点头,复又认真看他一眼,忽道,“方才你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许慎明目光闪了闪,露出个讶异的表情道:“不曾见到。世子,发生什么事了?”
蔺效默了一会,看着他缓缓道:“无事,我们先往前殿去吧。”
说着留神了一下腰间的赤霄,见宝剑纹丝不动,未见任何异样,只好放下疑虑,转而往前走了。
却说沁瑶一路紧赶慢赶游回了方才众女聚集之处,果见裴敏和王应宁等人急得团团转,正要着人去找沁瑶。
见沁瑶突然从水中冒出来,裴敏先是吓了一跳,随后游上前急得拽着她胳膊道:“你方才去哪了?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我们都以为你溺水了!吓得魂都快没了!”
沁瑶见她情真意切,眸子里满是焦急之色,不由感叹裴敏果是面冷心热之人,忙道:“方才泉中人太多,我觉得有些气闷,就在一左一右游了游,没敢游太远。”
王应宁脸色也极不好看,拉了沁瑶细细打量一番,难得露出嗔怪的表情道:“往后可不许再这样吓唬人了。”
裴敏见沁瑶好好的,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对二人道:“别人都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沁瑶这才发现泉中只剩她们三个人,夏芫和澜王妃等人早就不在泉中了,便道:“她们人呢?都回去了吗?”
方才澜王妃的下人打碎了夏芫的心头好,场面那般难看,只怕一时难以善了,怎么这就偃旗息鼓了?
裴敏和王应宁对视一眼,低声对沁瑶道:“回去再跟你细说。”
☆、第64章
早在晚膳时,卢国公夫人手下的一位姓陆的女官便已替众女分配好寝宫。
虽说是“分配”,但因此次出行以游乐为主,卢国公夫人和陆女官不想太拘着孩子们,宣布完就寝规则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众学生自行选择同寝的室友。
裴敏和沁瑶自然要在一处,王应宁在一众同窗中最受欢迎,被刘冰玉等人拉来拉去,都被王应宁一一婉拒,最后笑着令宫人将她的卧具送到了沁瑶她们的寝宫。
王应宁的性子虽说温婉宁静,与谁都能合得来,但自经历上回大隐寺遇袭一事后,待沁瑶却是显见的与旁人不同了。
当下三人上了岸,收拾妥当,便一路回寝宫。
“听说此次皇上来玉泉山,还带了永乐府的乐官随行,明晚乐官们会在乐坊奏《春江花月夜》呢,到时候咱们可有耳福了。”裴敏虽然喜静,但对一切能够增长见闻、陶冶情操的活动都十分热衷。
“是吗?那太好了。”王应宁笑道。其实她听过何止百遍永乐府的乐官演奏的《春江花月夜》,早已听得耳朵起茧了,然而见裴敏这般兴致勃勃,总不愿扫她的兴。
沁瑶并不接话,只默默想着,若那邪物还会去而复返,蔺效必不会让皇上身陷险境,定会力劝他尽早下山,多半明日一早众人便会出发回长安,又怎会有机会逗留到晚上听伶人奏曲。
“阿瑶,你想什么呢。”裴敏见沁瑶一路沉默寡言,不免奇怪。
“没事,只有些困乏。”
裴敏伸手到她额上摸了摸,道:“莫不是方才在水边待得太久,着凉了?”
沁瑶忙笑着将她的手轻轻从额上拿下,道:“我身子骨结实着呢,怎会这么容易着凉。”
说完,却见裴敏身子一僵,神情也极是紧张,一径望着自己身后。
沁瑶和王应宁见了裴敏这副神情,都诧异地往后看去,便见远远走来一名年轻将领,身材挺拔,英武非凡,面庞有些略黑,但轮廓算得俊朗。
沁瑶一眼便认出来人便是今日在书院门口见到的那位羽林军副统领,好像姓许,听说是安陆公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