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效先对沁瑶笑了笑,又看向座中其他人,见冯伯玉和冯初月也赫然在座,面色随即又恢复淡然。
坐下后,夏荻好奇地问蔺效:“十一哥,你在办什么公务,为何身边只带了几个随从?”
蔺效心里有心结,很不愿意看见夏荻那张脸,却又不好表现得无礼,只道:“今日在此处找人,因那人行迹不定,不好兴师动众。”
他有心想跟沁瑶单独说几句话,却碍着一旁这许多人,不好随心行事。端茶饮了一口,状似无意地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敲敲桌,看一眼常嵘。
常嵘会意,立了一会,趁无人注意,转身悄悄离去。
康平从夏荻身旁起来,挨着蔺效坐下,拉着他打听夏狩的事,这些日子蔺效不知在忙些什么,虽然也在宫里住着,却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父皇会带哪些人去?还是跟往常一样会去玉汤山吗?”
沁瑶一旁默默听着,知道玉汤山是一处长安郊外的名山,山中景色秀美,还有一处活泉,据闻那泉水终年不绝,有延年益寿之功效,自本朝起便被皇家所用,皇上每年都会前往玉汤山泡温泉。
“你为何不自己回去问皇伯父?”蔺效皱眉道,皇上出游之事何等机密,怎好在此处随便嚷出来。
康平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道:“父皇这些日子总在前朝忙着,平日里忙得很,每回父皇晚上回母妃处的时候,我都已经睡着了。”
冯伯玉听了这话,暗暗扫一眼康平,心中暗想,早就听说怡妃是皇上心中第一人,十余年来恩宠不断,从未受过皇上冷待,她所出生的吴王和康平,也都深得皇上喜爱。
如今怡妃年岁渐长,皇上却并未充盈后宫,仍常宿她宫中,可见其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反观太子,生母早逝,一无依傍,对比之下,在朝中显得何等的势单力薄。
他皱眉思忖,听说太子的生母是蕙妃,以前也曾宠冠六宫,可惜却天不假年,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据闻蕙妃死后,皇上也曾悲痛欲绝,伤心了好些时候,可千里相思又怎及暖玉在怀,有怡妃在身边寸步不离地陪伴这么些年,皇上只怕早已将蕙妃给放下了。
沁瑶对宫闱秘闻兴趣缺缺,见这些公主郡主的注意力又都转移到蔺效身上去了,讨论夏狩讨论个起劲,一时觉得无趣,便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溜之大吉才好。
心里刚生出这个念头,没想到鲁大竟真如天兵天将一般降临了,在门外对沁瑶道:“小姐,府里有急事,夫人让小姐速回去。”
沁瑶顾不得想家里有什么急事,忙如蒙大赦地站起身,笑着起身告辞。
到了楼下,沁瑶一边跳上马车,一边问鲁大:“咱们府里出什么事了?”
见鲁大支支吾吾不说话,沁瑶不由满腔疑惑,正要问个仔细,忽听有人在身后笑道:“瞿小姐,是咱们世子找你,他想跟你说几句话。”
沁瑶讶然回头,便见常嵘牵了匹马站在身后,正满面笑容地看着自己。
沁瑶见他说话中气十足,眸子神采奕奕,显然并未受罗刹幻境的影响,便道:“你好些了吗?”
常嵘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道:“多亏那日阿寒道兄及时替我施法,将我从幻境里唤醒,总算未曾伤到根本。我这会好着哩。”
沁瑶笑着点点头,问常嵘:“世子有什么事吗?要在哪跟我说话?”
常嵘便翻身上马,往前道:“瞿小姐,请跟我来。”说着嘱咐鲁大驾车跟在其后。
鲁大见沁瑶并无反对的意思,依言做了。
行了一会功夫,沁瑶掀了窗帘,百无聊赖往外看街景,忽然车旁有人擦身而过。
不过一晃眼的功夫,沁瑶却眼力过人,看清那人浓眉大眼,穿一身灰扑扑的道袍,正是师兄阿寒。
“师兄。”沁瑶忙停车唤他。
阿寒回头一看,跑到沁瑶车前,咧嘴道:“阿瑶。”
沁瑶招呼阿寒上车,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师父呢?”
阿寒脸上带着疲态,道:“我跟师父刚从城郊驱邪回来,他老人家身子疲累,先回观里歇息了,走时说要炼丹,要我去东市买些草药。”
沁瑶正要问阿寒驱的什么邪物,马车忽然一停,常嵘在外道:“瞿小姐,已经到了。”
沁瑶跟阿寒下车,见是一处极清幽的小院,门口站着一位满脸和煦的中年男子,见到常嵘,忙迎上前道:“已遵照世子的吩咐打点妥当了。”
说着便态度恭敬地引着沁瑶和阿寒往里走。
沁瑶见院中处处佳木葱茏,只闻花香鸟语,不闻杂声,很是清幽雅致,边走边暗自琢磨,也不知道这院落是做什么用的。
沁瑶和阿寒由着那中年男子进了一处厢房,抬眼一看,见房屋中间一张圆桌,桌旁一溜春凳,朱红窗户大开,窗外正对着院中大丛大丛茶花,暗香浮动,十分赏心悦目。
“请两位在此稍候片刻,世子一会便到了。”中年男子请沁瑶和阿寒在春凳上坐下,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沁瑶点点头,张望了一番屋内墙上的山水画,便挨着阿寒坐下,老老实实地等蔺效。
过一会,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沁瑶和阿寒齐齐起身,往外一看,果见来人是蔺效。
看见阿寒,蔺效并未流露出惊讶的表情,只笑着打声招呼,将腰间佩剑解下递给身后的常嵘,走到桌旁坐下。
沁瑶见蔺效神态闲适,不像有什么急事要找她的样子,便道:“世子,你不用去办差了吗?”
蔺效怔了怔,笑道:“办了一早上差,这会早饿了,先用膳,一会再接着办差。”
又道:“这里的素斋做得不错,但东家脾气古怪,长安人少有人知道,我想你也许未来尝过。一会菜上来了,你和阿寒师兄尝尝,看看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绕了一大圈,搞半天是要请他们吃饭啊。沁瑶不由释然地笑起来,抚了抚肚皮道:“可不是,方才在那个茶楼喝了一肚子茶,这会早饿了。”
她话音未落,房门忽然打开,一群侍者鱼贯而入,每人托着一盘素菜,进到房中,有条不紊地将碟盘放于桌上,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蔺效见沁瑶和阿寒直望着满桌佳肴发怔,眸子里满是笑意,道:“吃吧。”
阿寒听得这话,立即甩开腮帮子大吃,沁瑶也不含糊。
阿寒也不知去城郊除的什么祟,活像好几天没吃东西似的,一顿风卷残云,哪像吃菜,简直恨不能将菜直通通地倒进肚里。沁瑶自然是吃不过她,蔺效偶尔觉得哪道菜味道不错,还想伸筷子夹菜时,不妨看到盘中空空如也,早被阿寒扒拉了干净了,
蔺效怔了怔,索性放下筷子,喊了常嵘进来,吩咐再加几个菜给阿寒,顺便多添几碗饭。
常嵘进来见到阿寒这等架势,好一阵目瞪口呆,出门时想,这位好道兄真是天赋异禀,竟比他几个兄弟加起来都还能吃。
沁瑶见蔺效没吃上几口,讪讪地替阿寒解释道:“师兄平日不这样,今日想是饿狠了。”
“无妨。”蔺效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沁瑶脸庞上,见她脂粉未施,肌肤却分外的凝白玉润,一双眸子灵动如水,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