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沁瑶时,缘觉脚步顿住,也不看沁瑶,只抬头看向庭外湛蓝澄净的天空。
良久,耐人寻味地叹口气,复又抬步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
康平恶意地看着沁瑶道:“你这家伙到哪都不讨人喜欢!你看你一来,方丈都不讲经了。”
沁瑶全当康平放屁,但也不免好一阵纳闷
王应宁过来解围:“正好今日的经讲完了。康平公主,颐淑郡主,瞿小姐,你们三人来晚了,若不是在菩萨眼皮子底下,非得罚你们多饮几杯酒才好。”
夏芫莞尔:“王小姐这话说出来便已是罪过了。”
陈渝淇走过来凑趣道:“不对,菩萨跟前,别说‘说’和‘做’,便是想想也是不该的。”
康平在一旁云里雾里听她们打机锋,不耐道:“好没意思!不是说寺里桃花开了吗,咱们别在这干巴巴地说话了,都赏花去吧。”
便有小沙弥请王应宁等人去往寺中的桃花林。
沁瑶落在几人身后。过不一会,身旁响起一个怯怯的声音:“瞿小姐。”
沁瑶偏头一看,见是上回在夜宴时坐在她身旁,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秦媛秦小姐,便点头道:“秦小姐。”
秦媛对沁瑶善意地一笑,两人并肩走在一处,过了一会,秦媛似乎鼓足勇气道:“过段时日,我在家中宴请几位同窗,烦请届时瞿小姐肯赏脸一聚。”说完,脸红得能滴出血来,握着巾帕的手也微微发抖。
沁瑶微微一笑,忙握住她的手,对她鼓励的一笑,笑道:“好,求之不得呢,到时候一定会去。”
秦媛显然如释重负,对着沁瑶露出个羞涩的笑容。
大隐寺的桃花是一绝。每逢春日,寺中的数百株桃花齐齐开放,远远望着,直如红云般氤氲笼罩,如真似幻,漂亮得出奇。
到了那,德荣公主和澜王妃却早已坐在树下春凳上赏花了,见夏芫等人过来,德荣远远便笑道:“真是对不住,我老胳膊老腿的,只逛了一会便只想歇着,没存心过来扰你们的兴致,你们几个可不许嫌我。”
夏芫撒娇道:“阿娘说话不算话,您在这坐着,咱们小辈们什么私己话都不敢说了。”上前搂了母亲,在她怀里只不依。
德荣爱怜地抚着女儿的脸颊:“都这么大了,在母亲面前还跟孩子似的,明年可怎么嫁人呐?”
听得这话,大家心照不宣地一笑,看这个情形,颐淑郡主的亲事多半已经有着落了,只是不知谁家的郎君这般有幸,能抱得这样才貌双绝的美人归。
澜王妃面色微滞,眼中不经意间闪过一抹戾色,又借着低头掩饰过去。
沁瑶看在眼里,暗暗纳罕,怎么澜王妃对夏芫颇为忌恨似的,难不成两人有什么罅隙?想了一回,又觉无趣,豪门贵族间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多了去了,哪是她一个外人想得明白的。
几位小姐依次给德荣公主和澜王妃行了礼。沁瑶仍旧落在最后,小心翼翼地行完礼后,生怕澜王妃又要细打量她,所幸澜王妃似乎心不在焉,神情也懒懒的,根本没心思再应酬沁瑶等人。
小沙弥们奉上茶来,诸人饮茶赏花。
景美人雅,桃花相映,很有几分诗情画意。
正说着话,沁瑶耳畔风声骤然静止,全身寒毛一竖。
她心中警铃大作,倏地起身喝道:”什么人?“
德荣错愕地抬头问:“怎么了?”话音未落,桃林深处缓缓走来几名身着玄裳的男子,个个都蒙了面,手上持着明晃晃的兵器,直朝沁瑶等人而来。
众人错愕,半晌没回过神来,陈渝淇强笑道:“这是怎么回事?”
德荣面色大变,一把拽着夏芫便往外跑,仓皇喊道:“有刺客!快,快来人!”
余人这才反应过来,都大惊失色,尖叫着四散逃去。
可惜德荣和康平带来的护卫都守在寺庙正门,这些刺客显然是从桃林后的院墙跃墙而入,别说德荣等人的呼救声一时听不到,就是听到了,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
秦媛身子娇弱,转眼间便落到了众人身后,她欲哭无泪,卯足了命往外跑,慌乱中绊到了裙子,重重摔到地上。
身后刺客的脚步声紧追而至,下一秒便要将她如同小鸡一般拎起来了。她面如死灰,紧闭着眼睛,胡乱挥动双手喊道:“阿爹,阿爹救我!”
斜刺里飞过来一个身影,伸脚将那名刺客抓向秦媛后背的胳膊踢开,秦媛仓皇往后一看,小脸一松,哭道:“瞿小姐!”
沁瑶奋力隔开刺客劈过来的刺刀,吃力地对秦媛喊道:“快跑!”
说话间卖个破绽,引得刺客往前一俯,使出全身力气,一拳击向刺客的太阳穴,将他击昏在地。
也不耽搁,将扔委顿在地上的秦媛一把拖起来,拔腿便跑。
刺客人数众多,沁瑶根本无心恋战,能自保已是不易。
有刺客注意到这边情形,却只略迟疑了片刻,撇下这边不管,仍直奔德荣母女。
沁瑶拖着秦媛,速度远远慢了下来,刚跑出林子,就听前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放开我!”
却是两名刺客抓住了夏芫,其中一人将夏芫往肩上一扛,另一人扶在其后,飞速地直往林内来时的小路上跑去。
“不好!他们要逃!”康平又怒又惊,跺脚大喊道,“快来人呐!雪奴,红奴!你们死到哪去了!”
原来他们的目标是夏芫!沁瑶一惊,松开秦媛的手,提气飞纵,追向那那两名刺客。
追到眼前,这两人的功夫却远胜过方才那名刺客,只过了几招,两人便合力齐齐出掌,一掌拍中沁瑶的肩头,将她震出半丈之外。
沁瑶只觉得胸腔血气翻涌,挣扎了好一会,强忍着肩上的剧痛勉力起身,往前追道:“欺负弱小算得什么,有本事你们跟我好好较量一番再走,这样一味地避而不战,实在让人瞧不起!”沁瑶知道自己多半打不过他们,索性用言语刺激他们,以便拖延时间,好等待前门的护卫们赶来救援。
那几名刺客却充耳不闻,扛着夏芫一径奔到围墙下,刚要跃墙而去,墙上却悄无声息出现几名年轻男子,也不见他们用什么手法,那两名刺客就闷声一哼,软倒在了地上。
沁瑶只觉得来的几人甚为眼熟,辨认了一会,恍然道,不是蔺效身旁的几位护卫么。
这几人都是不世出的高手,对付这些宵小显然已绰绰有余,沁瑶终于如释重负,颓然跌坐到地上。喘息了一会,又偏过头察看看上那处伤口,只觉得实在肩膀及胸口都疼得厉害,也不知伤到骨头没有。
常嵘等人手起刀落,跟一众刺客缠斗了半柱香功夫,便将几人一一制住。未防他们咬舌自尽,又将他们统统卸了下巴,五花大绑捆了个结实,等待一会主子来了发落。
德荣急奔到夏芫身旁,将她搂到怀里哭道:“我的儿,你可别吓唬阿娘,究竟是什么人坏了心肝烂了肠子的,竟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咱们!”
夏芫不过是受了点惊吓,方才从刺客肩上跌下来的时候受了点皮外伤,并无什么大碍,便恹恹地看着母亲道:“阿娘,我没事。”
王应宁等人死里逃生,只觉得眼前一切恍若隔世,侥幸之余,又添后怕,都忍不住掩袖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