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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208)

作者:凝陇

采蘋听温姑问长问短,猛然意识到小姐这个月确实已好久未换洗了,可是小姐在家中时小日子便不准,不是早来便是晚来,若依此来断定小姐已然有喜,怕是有些不准。

虽如此说,采蘋想起小姐出嫁时夫人对她的嘱托,仍有些雀跃,忙托了人去给瞿陈氏速速送信。

余若水来得极快,蔺效派人去请后没多久,便到了澜王府。

蔺效将床幔放下,将沁瑶遮得严严实实,方让余若水进屋。

余若水隔着帘子诊了一回脉,又细问一回沁瑶的病症,便到外屋开方子。

沁瑶恹恹地躺在床上,听着蔺效在外屋跟余若水说话,忽然想起大隐寺那回她被盗匪打伤,也是这位余若水不请自来,说是奉了德荣公主之命给她诊病。

当时她不了解德荣公主的为人,如今想来,依照德荣公主的性情,实在不大可能会为了她特意去请太医院的院首。会不会德荣公主根本只是个幌子,实则是蔺效请来的余若水呢?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要知道这回秦媛之事,也是余若水在皇上面前给秦媛下了痨病的诊断,成功将秦媛从宫中引出,为后面揭露秦媛的真面目打下了基础。

由此看来,余若水跟蔺效的交情恐怕远远不像表面上那样寡淡。

可余若水身为太医院院首,入宫长达四十余年,如今已近古稀之年,于名利上恐怕早已看淡,以蔺效的资历,岂能轻易驱使余若水为他所用?会不会背后还另有曲折。

正想着,温姑进来,说澜王听说沁瑶生病,特派了身边的余总管前来探视。

沁瑶听了这话,怔了片刻,忽然冒出个有些荒唐的念头。是啊,她怎么把阿翁给忘了!蔺效驱使不动的人,以阿翁的身份和资历,不见得也驱使不动。

毕竟对余若水这样的老臣来说,蔺效不过初生之虎,可澜王却是当初一众争储失败的皇子中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人。难道说,阿翁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淡泊避世……

忽然采蘋欢天喜地探身进来,连沁瑶的称呼都忘了改,笑呵呵道:“小姐,夫人和大公子来看你来了。”

话音未落,瞿陈氏一脸喜气地掀帘而入,看着阿瑶,高兴地不知如何是好,“好孩子,真好福气啊,才成亲多久,竟就有喜了!”

原来采蘋派人去瞿家传话时,原话本说的是“小姐可能有喜了。”

可传到瞿陈氏耳里时,却变成了,“小姐已经有喜了。”

蔺效正好送完余若水回来,刚进来,便听见这话,怔在原地。

☆、第160章

蔺效本打算进来给瞿陈氏请个安,便到外院招待瞿子誉,谁知一进来,就听到了这话。

他忘了迈步,立在门旁,迅速在脑海中回顾一番刚才余若水对他说的话。

“世子妃这是神思过度,心脾两虚,加上年幼不重保养,故而不小心染了风寒。所幸世子妃素来康健,不至于迁延加重,服两剂疏散的方子,也就无碍了。”

明明白白说沁瑶得的是风寒,没有一个字提到有孕,以余若水的医术,总不至于连个喜脉都诊不出。

虽这么想,他心里又隐隐有些失落,仿佛一件意想不到的惊喜突然被放到眼前,还没来得及细品,下一刻就被人告知纯属子虚乌有。

沁瑶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目瞪口呆地望着母亲,“阿娘,您方才说什么呢……”

瞿陈氏瞧见女儿女婿的神情,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拢,心里却已经本能地觉得不对,回身看着蔺效,犹自挣扎,“世子,不是说阿瑶有喜了吗?”

沁瑶这回总算听清了母亲的话,错愕至极,求证似的看向蔺效。

蔺效尴尬地轻咳一声,对瞿陈氏道:“阿娘,方才余太医给阿瑶诊了脉,说她是染了风寒”

瞿陈氏嘴张了两下,神情虽僵,却立刻转了话风,笑道:“嗨,都怪阿娘,连句话都没听清,就急急忙忙赶来了。”

忙将带来的补品交了采蘋,到了床前,搂着沁瑶细看,“快让阿娘瞧瞧,怎么就好端端地染了风寒。”

又道:“可能吃得下东西?要不要阿娘给你做些易克化的点心?”

一句不再提有孕的事,免得让女儿难堪,让女婿失望,心里却把乱传话的下人痛骂了八十遍,暗道回去后定要找出是哪个该死的东西,好好立上一顿规矩才行。

因瞿陈氏嗓音嘹亮,语调爽利,三言两语便将屋里的尴尬氛围一扫而净。

蔺效见沁瑶的神情多多少少自在了些,暗松了口气,别了瞿陈氏,自去外院招待瞿子誉,心知肚明大舅哥多半也是听闻沁瑶怀孕,这才一大早特意前来看望,一会见了,少不得又需费一番唇舌解释。

女婿走了,瞿陈氏说话顿时少了份顾忌,对沁瑶道:“刚才阿娘弄错了,你可别往心里去,想想你才嫁过来多久,该有的时候自然会有的,女子最怕惦记此事,越是心里惦记,越不容易怀上。”

“谁惦记了?”沁瑶哭笑不得,“要不是您一大早莫名其妙说我有喜,能好端端地把伤风扯到有孕上去么。”

瞿陈氏替女儿掖被子,毫无愧色地笑道:“这不是阿娘太心急了吗?好不容易你大哥的亲事有了点着落,阿娘还以为会双喜临门呢。”

沁瑶惊得从床上坐起,“哥哥的亲事有着落了?”

瞿陈氏早料到女儿会有这种反应,牢牢将女儿重又按回床上,笑眯眯道:“前两日便想让你回家一趟商量此事,可你这几日总往宫里跑,就没给你递上话。”

沁瑶暗自懊恼,她这段时日尽顾着对付秦媛来着,哪有功夫顾及其他,险些连哥哥的亲事这样大事都忘了帮着张罗,忙问:“是谁家的小娘子?哥哥自己相中的?”

按她早前的揣测,哥哥虽然一点口风没透,却极有可能看中了王应宁,而两家门第相差这般悬殊,真要成事,少不得费一番功夫。

哥哥素来稳重,在没有把握之前,不大会让阿娘过问,因此别看阿娘此刻兴兴头头的,没准是在她老人家自己在剃头担子一头热。

瞿陈氏见女儿狐疑地看着她,半点不恼,反笑道:“你哥哥如今不是前些时日在翰林院帮着户部编纂了一部辞典么,为了这本词典,你哥哥人都瘦了一圈,后来王尚书到翰林院查看辞典编纂进度,对这辞典大加赞许,见你哥哥是编纂人之一,便特唤了他近前问了几句话。”

“然后呢?”沁瑶听得全神贯注,原来那部辞典竟是户部要用,难怪哥哥前些日子天天起早贪黑的,敢情全是为了在王尚书心里留下个好印象。好不容易王尚书召见,哥哥为了巩固王尚书对自己的赞许,怕不会使出浑身解数。

瞿陈氏果然笑道:“王尚书问了你哥哥好些话,见你哥哥答得甚好,又生得一表人才,当时虽未说什么,可后来却打发底下的官员拿了你哥哥的一份履历给他过目,也是巧了,这底下的官员正是跟你父亲素日交好的陆伯伯,下衙后便都跟你父亲一五一十地说了。”

“王尚书不过要了哥哥的履历来看,”沁瑶思忖着道,“未见得便是相中了哥哥吧。”

说着,忽然想到哥哥的同窗王以坤,他跟哥哥私交这么好,又是王应宁的胞兄,想必早已知道哥哥对王应宁的心思,王尚书突然注意到哥哥,会不会也有王以坤的一份功劳在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