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意背上一个劲地冒冷汗,没用的,这符箓只能挡得住“顾宪”之流,却根本奈何不了尸邪,它之所以迟迟不进来,无非是想多折磨折磨他们。
从成王府陷入黑暗那一刻起,大伙的意志便一点一点被摧毁,瞧他们现在的状况,多么像被圈禁在一起的笼鸟。
尸邪在笼外逗弄他们,玩累了故意停下手,让笼中的人误以为自己逃出去了,但只要跑出去就会发现,他们不过是逃进一个更大的笼子而已。
估计对尸邪而言,整晚唯一的意外就是顾宪,他带着夜明珠,有光就意味着勇气,尸邪不想让人们看清自身的环境,便率先控制了顾宪的心智。
她咬了咬牙,难怪小涯对尸邪如此忌惮,这东西虽然是少女模样,却比世间最恶的邪魔还要难缠,小涯方才放弃示警,怕是已经猜到了现在的处境。
她拔出小涯剑,在杜庭兰手中写道:让常统领护住我。
杜庭兰仔细琢磨一番,低声对常统领道:“阿妹说她有办法对付怪物,但请常统领一定要护住她,无论她做什么,都别拦着她。
常嵘疑窦丛生,这话什么意思?转念一想,连符箓是这位滕娘子拿出来的,料着有些真本领,便应了。
门外的动静陡然大了起来,那少女像是有点不耐烦了,长指甲先四处抓挠一番,接着探入门缝,像小孩玩捉迷藏似的,开始一下一下拨弄里头的符纸。
滕玉意再不迟疑,把剑插入门缝。
房里的人吓得抱成一团,黑暗中待久了,五感变得空前敏锐,隐约瞧见滕玉意的动作,慌忙拦道:“滕娘子,你这是要做何?”
滕玉意顾不上与众人解释,她那一剑正对尸邪的手指,只恨让那东西侥幸躲开了,她正凝神分辨尸邪的声响,希图下一次扎得更准,突然听到右边纱幔有动静,忙转动剑尖又一次狠狠扎了过去。
这动作瞧在众人眼里,像是在蓄意破坏门上的符箓,房中人沉不住了,常嵘虽答应护住滕玉意,难免也有些纳闷:“滕娘子,你把符箓都给划破了,还如何抵挡外头的妖邪?”
杜庭兰忙帮着解释:“我妹妹这把剑是道家法器,一向有驱邪除祟之效,她临时用这剑抵御,应该是觉得符箓抵挡不住那女鬼了。”
房里的人益发激动:“胡说,若没有青云观的符箓,我们安能在房中避难?你拿把不知名的剑谎称道家法器,却肆意破坏救命符箓,你到底要做什么?分明心怀叵测。”
杜庭兰愣了愣,不知是不是错觉,她隐约觉得这些人不对劲。
又有人忿然道:“我知道了,这个滕娘子行事鬼祟,说不定已经被怪物控制了心智。当心她毁坏符箓,快叫她住手。不,她这是存心要害人,我们先制住她再说。”
“对,没准她跟顾公子一样都变成了女鬼的傀儡。”
杜庭兰心头猛跳,忙高声道:“常统领,别忘了你刚才答应过护住我妹妹。”
这时有人探身抓向滕玉意,被t常统领出手一拦,他沉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方才滕娘子一直在房中,哪有机会变成傀儡,怎么你们一个个像犯了魔障似的,先朝自己人动手了?!”
但诸人的反应已然不受控制:“常统领,你别被她唬住了,她分明是那妖怪的同伙。“
“没错,这样下去我们迟早被她害死。”
“杀了她吧,不然我们一个都活不了!”
滕玉意注意力虽放在门外,脑子却一刻不停,听到房里人转眼就喧腾起来,心里说不出的震惊,这些人短短工夫就迷了心窍,只能与门外的尸邪有关。
看来尸邪的确有些怕小涯剑,否则怎会驱动众人针对她。
事到如今只能赌一把常统领的心性了,他可是成王府的腹心股肱,他能稳住众人最好,要是连他也被蛊惑,那么谁也别想逃了。
门外的东西仍在徘徊,滕玉意试着摒除杂念刺出第三剑,可这时背后早已乱成一团,甚至有护卫朝她抓过来:“还愣着做什么,必须除掉她!”
常统领一惊之下,用刀柄将对方挡开:“你们莫不是疯魔了?!滕娘子真有问题的话,耳房门早就被打开了,哪用得着你们在她背后喊打喊杀。”
不料一下子,那护卫一拳打向常统领的面门:“好哇,看来你也不对劲,你们都是妖邪,再拦着连你也不饶!”
常统领惊怒交加,左边挺刀挡架,右边一个巴掌甩过去:“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一个个糊涂成这样!我看妖怪不用费一兵一卒,足可以让我们自相鱼肉。”
那人似乎被这个耳光打懵了,愣了一愣,终于垂下了胳膊,然而很快又有人扑过来:“少啰嗦!杀了她!”
吵嚷声中,就连老迈的虞公也颤颤巍巍开了腔:“杀了她,咳咳,杀了她。”
杜庭兰无力控制这局面,不由双腿发软,滕玉意却始终心沉如铁,她不知道常统领为何没被蛊惑,不过看样子还能支撑一阵,门外的尸邪存心跟她玩游戏,她也在耐心等待最佳的时机。
尸邪的声音与寻常的少女无异,口里嘀嘀咕咕,像在抱怨着什么,慢悠悠把手搭上房门,忽地又缩回去,估计觉得这游戏很好玩,不断发出清脆的笑声,接连试了几次,存心在逗弄滕玉意。
滕玉意每每晚了一步,假装气得跺脚。那东西察觉滕玉意的恼怒,似乎很得意。
滕玉意为了让自己的愤怒逼真些,一边故意刺不到尸邪,一边在脑中回想自己是如何被蔺承佑暗算,一想到嗓子被此人害得说不出话,心火蹭蹭蹭就冒了上来。
尸邪反复试探了几回,终于攒足了耐心,出其不意划破扇格上的纱幔,便要抓向房内滕玉意的胸口,不料这一回,滕玉意出手空前地快,一剑刺出去,刃尖直对那东西的手背。
“去死吧。”
尸邪躲闪得算及时,依旧被划破了一道伤口,吃痛之下,她咿咿呀呀叫起来,门外刮过一阵阴风,重新回归岑寂,连同房内那股萦绕了许久的令人心悸的阴冷感,也一并消失了。
滕玉意大声喘息,那东西凶力非凡,被扎了一下不至于法力受损,之所以遁走,想是头一回遇到小涯剑这样的法器,等它弄明白怎么回事,必然会再次过来,不过好歹拖延了一阵,只盼蔺承佑能在这当口赶回来。
可没等她缓过劲,背后又有人朝她抓来:“常统领,你没瞧见吗,她把房门弄破了,她是妖怪的同伙,快把她杀了。”
尸邪虽然遁走了,房中人却越来越激动,常统领和杜庭兰以一抵十,渐渐疲于应对。
杜庭兰情急之下大喊起来:“你们没听见么?方才妖怪想进来,是妹妹挡住了!”
常统领喝道:“一个个疯得没边了,把刀放下,别逼我教训你们!”
护卫再次挥刀砍向常统领:“我算明白了,你也是妖物的傀儡!好,先杀你,再杀她!”
其他人也纷纷捋袖揎拳,要合力对付挡在门口的这三人。
“住手!”忽然有人喝道,“你们疯够了没有?”
这人一出声,房里愣了愣,那声音清脆天真,分明是阿芝郡主。
阿芝吃力地分开人群走到滕玉意身边,焦声道:“我听得很真切,那女鬼一直在外头滋扰,是滕娘子挡住了它,她要真是女鬼的同伙,何必抵挡直接放它进来不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