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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74)

作者:凝陇

“滕公子,借一步说话。”

“上车吧。”

绝圣跟滕玉意相处这几回,彼此早已熟络了,也不讲究繁文缛节,上了车道:“弃智让我给滕娘子送符来。”

“符?”

绝圣从袖笼中取出一张画道:“葛巾娘子已经醒了,方才师兄让她辨认这幅画,葛巾说她见过这上面的井,所以师兄猜的不错,那妖异就是用活人的记忆做幻境。”

滕玉意接过来一看,是她画的那所废弃庭苑。

“弃智看到的是卷儿梨幼时的记忆,滕公子你看到的是葛巾的记忆。你当时在二楼看到幻境时,葛巾还在自己房中待着,所以妖异并非随意掳人,而是早早就定下了目标,我们猜这些幻境就是所谓的预告,先设幻境再害人。”

滕玉意明白了:“你们担心妖异下一个会来找我?”

绝圣点头:“没错,那妖异曾化作簪花郎君给你施妖毒,后来又变成葛巾的模样在窗外诱你上当,虽说它现在潜走了,但师兄总觉得妖异对你很感兴趣,弃智听了很担心,特意让我送符来。”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堆符:“滕娘子回去之后把这些符贴在门窗上,那妖异就不敢擅闯了。”

说到这儿,绝圣嘿地一笑:“其实滕娘子有翡翠剑护身,妖异轻易不敢来找你,但多备些符箓在身上总不会有害处。

滕玉意接过符纸:“弃智手受了伤还……”

绝圣摆摆手:“你知道的嘛,弃智这个人婆婆妈妈的,他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所以一定要多画些符箓给滕娘子。不过我也担心他的伤手,只让他画了几张,剩下这些都是我画的。”

滕玉意静静看着绝圣,绝圣看她突然不说话了,有些不知所措:“滕娘子……”

滕玉意回身从几案上拿下两盒点心:“这是昨天我姨母做的玉露团,你尝尝喜不喜欢,另一盒是给弃智道长的,你帮我捎带给他。”

绝圣眼睛忍不住在漆盒上打转:“……方才师兄给我们吃过朝食了。”

“一顿朝食能顶什么用,这里头是灵沙臛,素馅的,道长放心吃吧。”滕玉意把盒盖打开,清幽香味丝丝溢出,“香不香?”

“香。”绝圣咽了一下口水。

滕玉意二话不说把两盒玉露团塞入绝圣怀中:“要是吃了喜欢,改日我再令人送些去青云观,除了我姨母做的灵沙臛,我们滕府的厨娘也很会做点心,”

绝圣高兴得小脸泛红:“那就谢谢滕娘子了,哦对了,也替我和弃智谢谢杜夫人。”

滕玉意忽然想起一事:“葛巾脸上的伤真是‘恶鬼’所为么?”

绝圣摇摇头道:“我和弃智都觉得不像,但师兄对外宣称是厉鬼所害,我猜他这样说应该有自己的考量。滕娘子,你不觉得这座彩凤楼透着许多古怪么?前头财帛行店主夫妻死得古怪、后院镇压的妖物古怪、葛巾伤得古怪。种种古怪之处,叫人匪夷所思。师兄已经禀告了大理寺的上司,估计要好好查一查。”

“你师兄在大理寺任职?”

绝圣惊讶道:“滕娘子不知道?”

滕玉意笑了笑,她必须知道么。

绝圣笑呵呵道:“去岁师兄跑去参加明经科,成王夫妇都以为师兄闹着玩,没想到他居然考了明经科第一,接着又通过了吏部的选考,就去大理寺任职了,如今师兄是大理寺品级最低的评事(注1),经常会在坊闾间查案子。”

滕玉意颔首,大理评事官阶不高,但此职需谙熟法典、推案刑狱,期满后往往能直升监察御史,因为职小任大,历来是王公子弟热衷争夺的要职。

绝圣起身道:“滕娘子,贫道得尽快赶到东明观,就先告辞了。”

说着跳下犊车,突然又把脑袋钻进来:“差点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师兄让我转告滕娘子:最近无事少出门。”

滕玉意一听蔺承佑的名字就暗自皱眉,嘴里却笑道:“知道了。”

绝圣走后,霍丘重新赶车,眼看快到杜府了,迎面赶来一队车马。

霍丘勒住缰绳道:“是程伯。”

程伯疾驰到跟前,翻身下马道:“小姐,老奴今晨回府,听说小姐昨晚无故被困在平康坊一间妓馆,究竟出了何事?”

滕玉意掀开车帘,眼看程伯急得满头大汗,忙道:“我没事,回府再细细跟你们说,镇国公府那边有消息传出来么?”

程伯是阿爷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经他打听来的消息,向来不会出差错。

“长安已经有不少风声了,都在传娘子跟段小将军喜事将近。”程伯铁青着脸道,“依老奴看,镇国公府是担心那晚的事传扬出去,故意四处放风声,如果能让你们提前成亲,段小将军和董二娘的事自然无人细究了,听说只等段府的老夫人过完寿辰,国公爷就会登门跟老爷商议婚事。”

滕玉意冷笑,看来段家为了段宁远的前程,存心要坑害她了。

她想了想,上回在紫云楼门口,段文茵曾提过老夫人寿辰之事,回来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她差点把这事忘了。

“今日段老夫人寿辰,我交代的那件事办得如何了?”

程伯从怀中取出一包东西:“放心,老奴已经安排妥当了。”

滕玉意笑着接过那包痒痒虫,另将藏在车里的一包东西递给程伯:“这包里头是药粉,拿到狱中给董二娘用,记得别留下痕迹,尤其莫叫段宁远察觉。”

程伯迟疑,既要下毒,为何又要解毒?不过想来小姐有她的道理,便接过那包药粉。

“好。”程伯取出一张帖子,“这是段府头几日送来的帖子,今晚除了邀请娘子,还邀了杜老爷一家,老奴已经备妥给段老夫人的寿礼了。

滕玉意笑着颔首:“今晚得好好给段家老夫人拜寿。先去姨母家吧。”

转眼到了杜府门口,霍丘下车去敲门,苍头奴开门看到滕玉意,欢然道:“娘子这么早就来了,昨夜回家歇得好么?”

滕玉意点点头快步入内,看来姨父姨母提早做了安排,昨晚之事连杜府老仆都瞒在鼓里。

她装模作样叮嘱程伯:“把我从家里拿来的东西搬进去。”

程伯和霍丘应道:“是。”

中堂里,杜绍棠正焦急地来回踱步,抬头看到滕玉意,奔过来低声道:“玉表姐,你总算回来了,爷娘都快急疯了。”

滕玉意心中暗恨,要不是蔺承佑不让她回府,何至于叫姨父姨母担心一整晚。

杜绍棠一连声问:“玉表姐,你昨晚真去彩凤楼了?成王世子令人送信来的时候,我们只当那人扯谎,但那人是成王府的亲随,由不得人不信,成王世子说你在彩凤楼饮酒寻欢,究竟出了什么事?”

“三句两句说不明白,姨父姨母现在何处?”

“在姐姐房中,阿娘让我在外头等,说看到你就带你去见他们。”

两人赶到后院,杜裕知和杜夫人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杜庭兰立在廊庑下,正满面忧色往外张望。

杜绍棠率先跑过去:“玉表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