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承佑视线落在滕玉意的脖颈上:“你中了妖毒,走出彩凤楼即刻会没命。”
滕玉意笑道:“我都未跟妖物打过照面,何来中毒一说?”
蔺承佑笑起来,慢慢走到滕玉意跟前:“贫道好心提醒王公子,王公子偏不肯信,不如我帮你数个数,你看看能不能走出彩凤楼,三、二、一。”
滕玉意走了一步,暗忖,这厮到底是不是在耍弄她?
又走一步,忽然头晕目眩。
第三步她不想走也得走了,因为身子开始晃荡了,脚步一乱,一下子踏出了好多步。
她吃力地转过身,直勾勾看着蔺承佑,只觉得这厮忽远忽近,想迈步,脚下却开始打结,舌头也不对劲了,发麻发钝,犹如吃下一大盘胡椒,耳边霍丘惊慌呼喊着什么,怎奈她一句都听不懂。
蔺承佑坏笑着看她一眼,对绝圣和弃智说了几句话,掉头就要离开。
滕玉意胳膊发僵,仍不忘摸向腰间的蹀躞带,恍惚对准了蔺承佑,也不确定摁下机括没,身子猛地往前一栽,接下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有意识,就听到耳边有人说话。
“滕娘子也太厉害了,昏迷前也不忘算计师兄。”
“难怪滕娘子扮成胡人,原来是为了方便在腰间的蹀躞带里藏暗器。真没想到,师兄跟那样的妖异近搏都毫发无损,却被滕娘子的暗器给扎中了胳膊。”
“滕娘子心事很重呀,别的小娘子出门无非带些脂粉和果子,她竟随身带着毒药和暗器。”
“这也不奇怪,别看滕娘子柔柔弱弱的,她可是名将之女,我只奇怪师兄为何没能躲开。”
“师兄也是始料未及吧,谁能想到滕娘子当时都那样了,还能在背后暗算他。”
“我觉得滕娘子这样的好人,不会随便害人的,她一定误以为是师兄害她中毒,所以拼死也要还击,其实滕娘子不知道,师兄是要给她解妖毒的。也不知那簪子上抹了什么厉害毒药,师兄到现在还说不得话。”
“唉,这下完了,师兄这是头一回中暗器吧,解毒的药都用遍了,还是口不能言,要是一直想不出法子,师兄怕是要气死了。”
“已经气得不轻了,你没看到师兄的脸色——”
“嘘,滕娘子好像醒了。”
第20章
滕玉意眼珠微转,渐觉胸口不再闷闷地发麻,她勉强挣扎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
弃智欢喜道:“滕娘子,你好些了么?”
他受伤的右指包着布料,想是蔺承佑已经找医工给他看过了。
“我这是怎么了?”滕玉意撑起胳膊。
“你中了妖毒,不过别怕,师兄给你服了清心丸,已经无碍了。”
滕玉意一怔:“真是中了妖毒?”
“滕娘子忘了,你之前在二楼救我的时候,那妖异曾试图在背后蛊惑你,或许就是那时候沾染了妖毒。”
滕玉意揉了揉发胀的额穴,恍惚记得簪花郎君冲她脖颈呵气,那气息冰寒入骨,让她浑身发冷,当时不曾多想,原来那时候中了毒。
她蓦然想起昏迷前的那一幕,坐起来环顾四周:“这是在何处?霍丘呢?”
“这是萼大娘的房间,霍丘在外头守着,刚才师兄里外盘查了一遍,妖异已经潜走了。卷儿梨吃了清心丸,头先已经醒来了,师兄正令人问她的话。”
滕玉意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蹀躞带,弃智咳了一声道:“滕娘子莫不是在找你的暗器?全被师兄搜走了。”
滕玉意一惊,绝圣忙道:“滕娘子别误会,师兄不是自己搜的,是让萼大娘她们搜走的。你昏迷前扎了师兄一簪子,他发觉自己中毒才命人搜你的身的。”
滕玉意故作惊讶:“我、我竟做了这样的事,这妖毒好生了得,居然能祸乱人心,两位道长别误会,我一定中毒太深才糊涂了,绝没有要害人的意思,对了,你们师兄现在怎样了?”
“除了不能说话和头晕欲呕,别的都还好。”
只是这样?滕玉意有些遗憾,这毒药是她找程伯要的,不但可令人舌头发木,还能使人昏迷三日三夜,用在蔺承佑身上,居然只是让他说不得话?
弃智发急道:“滕娘子,你把解药藏在何处了,快拿出来给师兄服下吧。”
滕玉意起了身:“先得把我那根簪子找回来,解药就在里头。”
“啊?!师兄没能搜到你的解药,干脆把你的那堆物件没收了。”
滕玉意心头火起,嘴里却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解药就在那根簪子的另一头。”
弃智跳起来:“我这就告诉师兄。”
过不一会,弃智跑回来,手里捧着一堆东西,正是滕玉意那些物件。
“滕娘子你看,这是那根簪子么?”
滕玉意检视一番,东西都在,只好道:“世子在何处?”
“就在邻房。”
“我这就去给世子解毒。”她艰难地下了榻,蹒跚走了几步,忽然捂住额头,“……我的头好晕……”
绝圣和弃智担忧道:“是不是体内还有余毒?滕娘子,要不你留在此处歇息,我们去给师兄解毒吧。”
滕玉意摇了摇头:“这上头有我们府中独有的机括,不能让外人知晓窍门。”
绝圣和弃智只得耐着性子道:“那滕娘子再歇一歇。”
滕玉意歇了好一阵,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慢吞吞往外挪道:“还是觉得浑身乏力,不过我不碍事的,给世子殿下解毒要紧。”
绝圣赶忙跟上她,弃智连连点头:“我就说滕娘子心肠好。”
霍丘一直守在门口,滕玉意抬头一看,眉头皱了起来,霍丘脸上挂了彩,能让霍丘吃这样的亏,对方身手绝不会低。
霍丘:“娘子,你没事了?”
滕玉意打量他的伤处:“谁动的手?”
霍丘赧然道:“成王世子。娘子昏迷的时候,世子令人搜你的身,小人不肯,他就跟我过了几招。世子招式刁钻,小人……小人不慎受了点伤。”
滕玉意忍气道:“很好。”
她走到邻房,满屋子都是人。
蔺承佑被妖血溅了一身,估计临时找不到干净道袍,此刻换了一件松霜绿的圆领襕袍,脸上的易容也卸净了,露出本来的相貌。
他坐在条案后头,看得出心情不怎么好,平日总有笑模样,此时却沉着脸。
卷儿梨坐在他对面,看样子吓坏了,偎在萼姬身边,答话时瑟瑟发抖。
萼姬身边坐着那位叫贺明生的店主,此外还有好些美娇娘,想必都是彩凤楼有头有脸的伎人,穿戴上丝毫不输萼姬。
萼姬扭头看见滕玉意:“呀,王公子,你醒了。”
绝圣和弃智越过众人,兴冲冲走到条案前:“道长,滕娘子来给你解毒了。”
蔺承佑面无表情看着滕玉意,若非嘴不能言,定有一堆好话等着滕玉意。
滕玉意以手抚额,作出头痛欲裂的模样,不紧不慢走到条案前,歉然道:“道长,只怪这妖毒太霸道,小人自己都不记得曾用暗器扎你了,不小心害你中毒,小人实在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