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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64)

作者:凝陇

滕玉意道:“我们走了的话,你一个人可应付得来?会不会害怕?”

弃智拍拍胸脯:“不怕,我可是清虚子道长座下的三清道童,向来只有邪物们怕我,没有我怕它们的道理。”

滕玉意对萼姬道:“你到小道长身边去,看看他身边暖不暖和。”

萼姬试着过去,旋即又跑回来,边跑边打寒颤道:“冷冷冷。”

滕玉意皱了皱眉,弃智的修为显然还不足以应对这局面。

弃智看出滕玉意犹疑,低头从怀中取出符纸,当风一晃,指尖燃起幽蓝火苗:“萼大娘,适才我是没施法,你再过来试试,我周围是不是暖和多了。”

萼姬早一溜烟跑出了小佛堂:“小道长,你自己慢慢玩吧,萼大娘得回前楼了。公子,再不走奴家可就先走了。”

滕玉意扬声道:“喂,卷儿梨存亡未卜,你是她假母,这就放心走了?”

萼姬远远答道:“奴家一不会捉妖二不会除祟,留在此处帮不上忙不说,说不定把自己的命给搭上,反正有青云观的道长在此,奴家有何不放心的。”

滕玉意料着以蔺承佑之能,不会让师弟出事,她并非道家中人,这趟浑水她趟够了,既然煞灵环解开了,再没有留下的理由,便对弃智道:“那我们先走了,你当心些。“

弃智猛地点头。

滕玉意随霍丘出了门,萼姬越往前走越害怕,听到后头的脚步声,又掉过头奔回滕玉意身边。

走了一小段,只听暗处女人咯咯娇笑一声,有人从花丛中快步跑过去,脚步遁去的方向,分明冲着弃智所在的佛堂处。

萼姬捂着嘴颤声道:“王、王公子,你听到了吗?那不可能是人吧,谁能跑这么快。”

滕玉意凝神静听,小佛堂传来弃智的呼喝声,乱了一阵,接着便沉寂下来,她心中一紧,握住翡翠剑道:“去看看。”

霍丘犹疑了一下:“公子。”

滕玉意率先往回走,她并非心肠易软之人,但翡翠剑的灵力是弃智帮着恢复的,法子虽是笨了些,可他说白了还是个孩子。

而且早在二楼被簪花郎君奇袭时,弃智的镇坛木就已经裂成了两半,现在他手受了伤,身边再无人相帮的话,没准会出岔子。

萼姬没料到滕玉意会返回,惶惶然留在原地,只听夜风呜呜咽咽,仿佛厉鬼在啼哭,她跺了跺脚,无奈追回去:“王公子等等我。”

滕玉意奔到小佛堂,进门就看见弃智一只手掐在脖子上,另一只手正吃力地将符往后贴,明明背后空无一人,脸上却清晰可见好几只暗红的掌印。

他面色铁青,嘴唇已经开始发乌了,霍丘从未见过这种诡异景象,吓得脚下一个趔趄。滕玉意拔剑出鞘,越过他刺向弃智身后。

不等她袭过来,弃智已然将符送到了脑后,空气里恍惚闻见一丝焦臭味,脖颈上的怪力松开了。

弃智喘吁吁道:“王公子,我、我能应付,只怪它们一下子来了好多只,不然我早就清理干净了。”

滕玉意盘腿在他身边坐下:“是,你是能应付,就是吃力些而已。你师兄真没说错,你们真得好好历练历练,你师兄快出来了吧?这地方太古怪,我留下来帮帮你,省得你命丧妖物之手。”

弃智感激地看一眼滕玉意,起身在滕玉意周画了一个阵法,接着又走到霍丘和萼姬身边画阵,

萼姬低头环视:“这是在做什么?”

弃智道:“你们未开天眼所以看不到,现在屋子里还有几只,只因畏惧王公子的剑光所以不敢近前,我在你们周围再画个赤子太尊阵,这它们就更不敢过来了。方才我准备不及时,所以才会被它们暗算。”

萼姬吓得咬住舌头:“屋、屋子里还有几只?”

弃智看一眼门口:“无妨,它们已经退到门外了。”

滕玉意低声道:“你说的‘它们’,究竟指的是何物?”

弃智小声:“像鬼,但身上有妖气,这种情形不常见,我看着有点像……有点像被妖物害死之后,逢怨气而生的厉鬼,因为长期为妖物所驭,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习性。”

能驭厉鬼之妖,岂非足智多谋?滕玉意后背掠过一阵凉风,下意识看向供案:“怪不得要花这样大的阵仗镇压此物,底下这东西究竟什么来历。”

她突然想起在二楼廊道尽头遇到那妖异时,好好的厢房变成了一所废弃庭苑。

“之前你被妖物困在门口时,你身后那间庭院里满是大雾,我隐约瞧见院子里有一口井,你目力比我更好,当时可看到了别的?”

“井?”弃智一惊,“为何我看到的是一家卖胡饼的店肆。店肆前的胡人男子在打骂一个小娘子,那小娘子手里抱着筚篥,岁数跟我差不多大,胡人骂她‘琼芩娃’还是什么‘情芩娃’,我看男子打得太凶想跑过去阻止,结果不小心误入了妖物的陷阱。”

“怪了,为何我们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萼姬却脸色大变:“小道长,你说那胡人叫那女孩‘琼芩娃’?”

“怎么了,萼大娘。”

萼姬表情说不出的古怪:“‘琼芩娃’是卷儿梨的本名,奴家买下她之后才给改的卷儿梨,她阿爷就是胡人,从前总打骂她。”

弃智愕然:“真是奇怪了,我为何能看见这些?”

滕玉意想了想:“你忘了,我们困在门口时,卷儿梨正好失踪了。”

弃智道:“我懂了,这应该是卷儿梨藏在心里的最深的执念,就不知为何会被妖物引出来,还用此来设下迷阵。王公子,你在迷阵中看到的那口井又作何解?”

这时霍丘突然提刀站起来:“公子,这金童像在动。”

众人悚然,滕玉意望着供案上的那尊金童像,本以为眼花了,定睛一看,果真在摇晃,金童的面庞浮动在光影里,原本天真的表情变得古怪扭曲。

再一看,动的哪是金童像,分明是金童像底下的供案。

眼看供桌已经摇摇欲坠,滕玉意拔腿就往外跑:“不妙,快走!”

跑了几步察觉手中的小剑有些发热,低头看去,才发现剑身似乎比以前更要炽目。

还未跑到门口,供桌轰然倒塌,腾起滚滚尘烟,突然从地下蹦出两人,一口气穿过烟尘跳到地上,滕玉意定睛一看,是绝圣,他身上背着个少女,梳着双鬟穿着襦裙,滕玉意大喜:“卷儿梨。”

“太好了。”弃智大喊,“救出来了,绝圣,师兄呢?”

绝圣脸色直发白,勉强要开口,“哇啦”一声吐了出来。

弃智一惊,忙过去帮忙,绝圣却大喊道:“别过来,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轰然巨响,供桌和那座金童像一并在他身后碎成了齑粉,又有一人,犹如利箭离弦,从底下窜天而起。

弃智骇然道:“师兄。”

蔺承佑凌空一跃,反手将手中拂尘打向自己胸腹处。

滕玉意掉头就逃,蔺承佑这是疯了,干吗往自己身上招呼,但等她回头看清他身上缠着何物,不由大惊失色。

只见蔺承佑躯干上缠着一条的金色物事,那东西粗若槲斗,面覆金鳞,每游动一寸,便会绽出一片金波漾漾的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