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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391)

作者:凝陇

滕玉意生恐绝圣和弃智分神,全程在边上盯着。

屋子里,蔺承佑仍在咳嗽。

清虚子因为不放心徒孙,也到云会堂来了。

滕玉意带着绝圣弃智熬药的时候,清虚子便在云会堂里打坐,尽管隔着一堵墙,但因为窗扉大开,时不时能听见三个孩子嘀嘀咕咕的说话声。

听了一晌,他忍不住把深长的目光投向窗边的徒孙。就在方才,滕娘子让绝圣和弃智到后头给师兄拿了一件斗篷,现在佑儿身上便披着这件斗篷,间或咳嗽几声。

比起先前在后院,病势似乎急重不少。

清虚子没好气地盯着徒孙。这孩子何止一点就透,不,简直成精了。

蔺承佑正握拳咳嗽,不提防撞见师公的目光,干脆捂胸口起身:“胸口好闷啊,师公,我到外头透透气。”

清虚子嘱咐道:“别把嗓子‘咳’哑了。”

不料徒孙的脸皮比他想得还要厚,居然在外头“欸”了一声。

滕玉意守在药炉边,熬了这半晌药汤不见好,袖中的小涯却突然闹腾起来,她皱了皱眉,眼下绝圣和弃智忙着给师兄熬药,她也不好逼他们立刻去洗澡,只好拿着蒲扇埋头扇火。

但小涯像是一刻也等不了了,竟从剑身里爬出来。滕玉意把蒲扇交给绝圣,自己起身走到一边,正要低声呵斥小涯几句,蔺承佑把她扯到一边:“你找绝圣和弃智什么事?”

说完这话,他立刻后退了几步,像是怕把病气过给滕玉意,每回咳嗽时都把头转到一边。

滕玉意瞅着蔺承佑,他脸色潮红,额上有汗,这分明是肺热的征象,看看那边的炉子,还好药快熬好了。

她指了指自己的衣袖,硬着头皮低声说:“小涯快不行了。”

蔺承佑忘了咳嗽,这是又要讨浴汤了?

“待会等药熬好了,请其中一位小道长去沐个浴就成。”

“用不着。”

滕玉意愣了愣。

蔺承佑在心里道,绝圣和弃智老不洗澡,用他们的浴汤就不怕损伤剑身灵力么?

那边绝圣和弃智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

蔺承佑咳嗽着说:“他们忙着熬药,不如我来吧,正好我出了不少汗要回后院沐浴,把剑给我,我帮你供奉。”

滕玉意脸一热,想了想,上回小涯就用过蔺承佑的浴汤,再来一次好像也没那么不好意思了,

哦了一声,把剑递给蔺承佑。

到了后院,蔺承佑抬手就把身上的斗篷扯下来,大热天披着这玩意,简直要把人热死了。

打水洗了个澡,顿觉浑身舒爽,换好干净襕袍,蔺承佑舀了一小缸浴汤把小涯剑放进去,随后坐到一旁,静等着器灵现身。

剑身一挨水,小涯就欢天喜地钻出来了。

“嗨,我们又见面了。”小老头枕着胳膊在水中漂浮,不忘跟蔺承佑打招呼。

蔺承佑呵了一声。

小涯眯缝着一双绿豆眼,热忱地说:“我知道世子的病早就早好了,放心吧,就冲着世子屡次主动给老夫浴汤的情分,老夫也绝不会乱说的。”

屡次?主动?蔺承佑似笑非笑看着小涯,话这么多的器灵,他可是第一次见。

他哧道:“你随便说。话太多的器灵我知道,无非就是无意中泄露天机,弄得自己剑毁人亡罢了。”

小涯脸一绿,钻入水中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

滕玉意小心翼翼把药汁盛入碗中,让绝圣和弃智把碗端进去,自己跟着要起身,一抬头就看到蔺承佑回来了。

蔺承佑换了衣裳,身上仍披着斗篷,过来时一个字都没说,直接把剑递给滕玉意。

滕玉意脸热归脸热,却没忘记摸摸剑身,一碰到那温润的触感,悬着的心落了地。

蔺承佑睨她一眼,咳嗽着往殿中走:“头好疼,我得进去歇着了。”

滕玉意心里一抖,该不是刚才沐浴受风,害得蔺承佑病情加重了吧,她忙跟上去:“药已经熬好了,世子先把药喝了。”

蔺承佑嘴角直往上扬,走在前头说:“也行,那就喝药吧。”

进了云会堂,滕玉意再次给清虚子道长行礼,绝圣和弃智把药碗端到蔺承佑边上:“师兄,药好了。”

蔺承佑却不肯接:“你们不懂,滕娘子说这药喝的时候也有讲究。”

滕玉意本已坐到对面了,闻言又起身走近:“没错,这药极苦,喝药的时候少有人不吐的,一吐就白喝了,喝药之前得先准备好蜜饯。”

“我们房里就有。”绝圣和弃智就要到后头去取蜜饯。

折腾一晌药该凉了。滕玉意拦住弃智,让端福捧过一个小漆盒。

揭开盒盖,里头是一盒蜜饯,这是她平日坐车时常吃的,取了一块出来,示意端福递给蔺承佑。

“这是鄙府厨娘做的蜜饯,世子若是不嫌弃,就吃这个吧。”

蔺承佑心里直泛起了甜,一边咳嗽,一边虚弱地接过药碗。

清虚子闭了闭眼,没眼看,简直没眼看。

药方他早看过了,说起来也算对症,佑儿本就有点伤风,喝也喝不出大毛病来,所以明知徒孙身上的热早就退了,他也没拦着。

蔺承佑把药喝完,又接过蜜饯吃了。

滕玉意回到座位上,一眼不眨看着蔺承佑。

绝圣和弃智等了一晌,忍不住问:“师兄好点了吗?”

蔺承佑语气有点“孱弱”:“头还是很疼。”

清虚子胡子一抖,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跳起来打徒孙一顿,忍住吹胡子瞪眼的冲动,慈祥地捻须起身:“师公到里头打坐去了。你们好好招待滕檀越。”

道长这一走,滕玉意也不好再待下去,恭敬地望着清虚子的背影:“上人慢走,我等也要告辞了。”

又对蔺承佑说:“药效没那么快,出点汗就好了。世子好生养病,我们先走了。”

说着带着端福起身告辞。

蔺承佑看看天色,天已经黑了,滕玉意历来爱招惹邪祟,这样一个人回去,谁知半路会碰见什么。

但若是顺势送滕玉意回府,就没法再去李府求证了。

他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李府那边有严司直调查证物,明日再去也成。

“头疼是好点了,就是饿得慌。”蔺承佑懒洋洋起身,“奇怪,有点想吃我们府里常嬷嬷做的杏酪粥了,要不我回府吧。绝圣、弃智,师兄走了,你们好好照顾师公。”

上车之前,滕玉意在心里想,蔺承佑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但骑马免不了要会吹风,这样一路骑回成王府,病情绝对会加重。

但蔺承佑压根没有要歇着的意思,更怪的是清虚子道长也不拦着徒孙,莫非……蔺承佑已经好了?但那药再灵,至少也得睡上一觉才会见好,蔺承佑好得是不是太快了些。

就听蔺承佑说自己骑不了马,让观里把犊车牵过来。滕玉意心里的疑惑顿时转为担忧,自打认识蔺承佑,从来没见过他乘车,马都骑不了了,看来是真难受。

眼看蔺承佑要掀帘上车,滕玉意走过去把手中的一整盒蜜饯递给他:“那药喜欢泛苦,路上一颠簸,当心犯恶心,世子拿在路上吃吧。”

蔺承佑心里洋溢着春光般灿烂的笑,咳嗽两声,恹恹地接过小漆盒:“比起这个,我倒是更想吃上回的鲜花糕……唉,你别那样看着我……病中之人胃口古怪,我也不想这样……咳咳……头疼,胸口也疼,不说了,能做就顺便给我做点,不愿意做也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