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宽慰道:“别急,这世上就没有男子能敌得过丽国夫人的七欲天,这几个人都是修道之人,若能把他们的精元取出来,极能助长法力,比起这个,皮肉之伤算什么。还有那小郎君,那可是是纯阳之躯,夫人都舍不得杀他,预备同他入洞房呢。”
滕玉意闭着眼睛装昏,心里却啐道:不害臊。做邪物也就算了,还恁的没脸没皮。
“你们与其哭哭啼啼,不如赶快帮夫人准备成礼的事宜,记得浴汤里多撒些花瓣,等夫人受用了,说不定过几日就到城中也帮你们找几个能滋补的小郎君。”
女子们破涕为笑。
“那女孩怎么办?她要是不懂道术还好说,大不了一起蛊惑,可她偏偏带了一把好吓人的剑,夫人,为免她坏夫人的事,要不要先把她杀了?”
忽听有人说:“她好像醒了。”
便有脚步声朝滕玉意走来,滕玉意只管装昏,然而很快就感觉一只手探到她脸上,一把撕下她脸上的面具。
“呀。”妖怪似乎很惊讶,“夫人你瞧瞧——”
滕玉意装不下去了,只得睁开眼睛,立在她面前的正是先前某位荡秋千的绿裙美人,头发重新梳过了,但能看得出脸上灼伤了好几处,即便施了脂粉也掩不住。
这地方是个阔大的洞穴,洞穴布置得富丽堂皇,不远处悬着一挂珠帘,珠帘晶莹耀灼,帘后的长榻上歪卧着一个美人。
那美人身躯曼妙,一臂支在脸颊下,另一臂却轻摇着一把流萤小扇,上面的襦衣近乎透明,裙子却束得很高,绡纱下的曲线勾魂摄魄,只一眼就让人心醉神迷。
滕玉意瞄了几眼,竟有口干舌燥之感。
“夫人。”身旁的绿裙女子返回珠帘前,“我想要这小娘子的脸。我的皮肤被那小郎君灼伤了,小郎君如此看重这女孩,何不将这女孩的脸给我。”
珠帘前的女子们笑道:“茵娘,你自负美貌,头一回见你羡慕旁人的相貌,我倒要瞧瞧这女孩什么模样。”
然而不等那些人过来,珠帘后那美人竟有了动静,两边的美人们挑开珠帘,美人懒洋洋坐了起来。
滕玉意眼睛微微睁大。
那美人头上梳着堕马髻,一举一动满是万种风情,单看脸庞仿佛只有十六七岁,但气度雍容妩媚,又让人觉得是上了年纪的少妇。两眼细长妩媚,红唇边上有个小小的朱砂痣,额间点着梅花胭脂,端的是媚骨天成。
丽国夫人含笑打量滕玉意,忽然红唇微张:“你叫什么名字?”
声音像沁了蜜一般的柔美,轻轻飘过来,像有人在耳边呵痒,滕玉意歪了歪头,没吭声。
那几位美人说:“若是个男子就好了,保管问什么答什么。”
丽国夫人仿佛也觉得无趣,笑着一挥手:“不听话的孩子最好对付了,把她送去嫁人。”
滕玉意一惊,啐道:“我才不嫁人!你这妖怪到底要搞什么鬼?你与其对付我,不如做准备应战,待会等清虚子道长的徒孙闯进来,一定把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丽人们哪由得滕玉意挣扎,七手八脚就把她拽起来,有人不小心碰到了滕玉意死攥在手中的小涯剑,立时化作一团绿雾:“夫人,她这剑好生了得。”
话音未落,对面袭来一根长长的巾帔,巾帔宛若银蛇,顷刻间将小涯剑缠了个密密实实,妖怪法力高强,居然一下子把剑光全都挡住了。
丽人们重新推着滕玉意朝另一边走,滕玉意一人敌不过这么多妖怪,跌跌撞撞被推到了里头,本以为是另一个洞穴,哪知竟是一座极为奇丽的大宅。
滕玉意一愣神,这地方怎么如此眼熟,仔细分辨一会,才意识到这是成王府,自己身着嫁衣,周围满是含笑的宾客,面前是一个婚帐,喜婆们口中说着吉祥话,簇拥着把她送入帐中。
滕玉意抵死不从,奈何妖力滔天,余光只见新郎立在一旁,却连新郎的模样都没瞧清,枉她拼命挣扎,到底被压着拜了天地。
再一晃眼,周围的人影全不见了,滕玉意疑惑转动脑袋,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明净雅洁的厢房里。
房间轩窗大敞,外头对着花园,花园里玉栏朱楯,窗前栽满了怒放的红梅,雪花纷纷扬扬,花枝上很快覆满了白雪。
滕玉意满眼困惑,这地方……怎么还是那么眼熟。
望着窗外那浓姿半开的红梅,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听说成王妃极喜欢红梅,成王为了讨爱妻欢心,早在成婚之初就令人在府中栽满了红梅,莫非……这还是成王府?
滕玉意疑惑起身,正好路过镜台,余光瞥见镜中的身影,下意识歪头往里瞧,发现自己不再穿嫁衣,而是穿着一件雍容雅致的杏黄色冬裙,镜子里的她依旧玉面桃腮,只是头上的双鬟合作了一髻。
她瞠目结舌,这是已婚妇人的发饰,她真嫁人了?身后站着二婢,恍惚是碧螺和春绒。
“夫人,今日王爷生辰,说不定有多热闹。你和世子既然昨晚就过来了,不如早些到前头去张罗客人吧。”
滕玉意心里越发惊愕,嘴里却情不自禁接话:“世子呢?”
“世子说昨夜夫人睡得晚,让我们别吵你,自己到前院招呼客人去了。”
镜子里的她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高兴事,眼里满是甜蜜的笑意。看看屋里,窗前的榧几上摆满了她爱吃的茶点,床后的紫檀木衣架赫然悬挂着男子的衣带。
“我去找他。”镜子里的人高兴地说。
滕玉意其实并不知这个“他”是谁,脚下却情不自禁往外走。
下了台阶,穿过游廊,亭台楼阁矗立在一片冰雪中,俨然琉璃世界。不知走了不知多久,前方传来箫声,箫声清婉动听,宛然在倾诉自己的一腔闺怨。
滕玉意暗觉那箫声很熟悉,当即放缓脚步,循着箫声找过去,却看见一株梅树下的石桌下坐着一男一女,那女子穿着白狐裘衣,端的是容色艳异,口里在奏箫,一双含情的盈盈美目却始终凝视着面前的少年。
少年郎生得丰标俊雅,一边转动着手里的茶盏,一边在出神,明明感觉到那女子的注视,却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
滕玉意一眼就认出那少年是蔺承佑,不知为何,顿觉怒意滔天,一个字都未说,转身就朝外走。
后头有脚步声追来,手腕好似被人拽住,她愤怒推开那人,挣扎间只觉天旋地转,跌落到柔软的一处所在。
滕玉意睁开眼睛,蓦然发现自己躺在床榻间,试图坐起,身上却连半点力气都没有,勉强抬起手,胳膊却细白得仿佛一掐就能断。
床边聚满了人,个个都在哭泣。
滕玉意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都发不出,意识到自己生病了,用眼睛找寻某个人,却连那个人的人影都不见,她心里莫名难过,耳旁仿佛有人在跟她说:“瞧瞧,这就是嫁人的下场,付出一腔真心,夫君说变心就变心。想想你阿娘,你们母女俩还真是同病相连。”
滕玉意睁大眼睛,忽听有人说:“世子要带夫人去治病,快让开。”
床边的人分开,有个人过来了,倾身摸了摸她的额头,背起她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滕玉意奋力挣扎,末了只能无力趴伏在他身上,少年身上有一股很陌生的香气,香气清丽秀谧,明显是女子的熏香,然而不是她惯用的玫瑰香,而且不是外裳上沾染的,是从里衣里飘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