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然打量一眼蔺承佑,可惜无法求证了,而且照这样说,前世当上太子妃的那个人,未必是杀害她的黑氅人,因为只要蔺承佑查出了凶手是谁,这个人哪还能做得上太子妃。
可惜在那个长梦里,她只知道三年后太子终于成了亲,却没能从那帮太监口里听到太子妃是谁,不光如此,她还听到了蔺承佑被毒箭暗害的消息。
忽然听到耳旁传来哭声,转头一看,才惊觉阿姐恨声啜泣起来,红奴也在默默抹眼泪。
滕玉意心中酸胀莫名,忙将阿姐搂到怀中,阿姐为了这件事背负太多了,怕爷娘和弟妹忧心,面上强作无事,实则郁郁寡欢,为了不影响杜家的名声,甚至动了遁入空门的念头。再想想前世,阿姐正是因为卢兆安的蛊惑才去了竹林,或许碰巧是撞见了卢兆安和幕后主家议事,才会被人勒死在林中。
她恨得牙根直发痒,默了一会,抬头问蔺承佑:“有了这两封信上的蛊虫痕迹,是不是就可以抓卢兆安了。”
蔺承佑望了望仍在啜泣的杜庭兰:“这件事需要有人当面指证卢兆安,郑娘子和杜娘子都是被蛊毒残害过的当事人,所以在动手前,得事先得同你们商量一下——”
杜庭兰前头已经表过一回态度,而今得知真相,自是对卢兆安恨之入骨,连忙抹了抹泪道:“只要需要我作证,世子告知一声便是,我绝无二话。”
蔺承佑想了想,对滕玉意说:“让这两个婢女出去吧。”
他并非不信任这二婢,如果她们有问题,早会提醒凶徒别来房中窥探了,只是凶徒太狡猾,为免不小心说漏嘴,接下来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红奴和碧螺轻手轻脚退下,顺便把门关上。
蔺承佑这才再次开口:“卢兆安势单力孤,以他一人之力没法主使霍松林这样的人为他顶罪,在他背后,应该还有位幕后主家,可惜这个霍松林嘴硬的很,在牢中关了几日,一口咬定胡季真和武大娘等人都是被他害的,我原本还在琢磨用什么法子把幕后之人给诱出来,有了今晚这一出,算是有了头绪。”
滕玉意昂了昂头:“是不是因为我设下的机关捕到了那人来过的证据?”
蔺承佑笑了笑,看她喜笑颜开,料定是因为查出了卢兆安用过蛊虫放下了一大桩心事,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可不是。今晚能查到这条关键线索,全仰仗滕娘子。”
滕玉意骄傲地说:“前脚太子与阿姐同游,今晚就有人偷阿姐的诗稿,卢兆安想害表姐,此前早有无数机会,再说近日世子一定派了人昼夜盯梢卢兆安,卢兆安分身无术,不可能跑到书院里来翻阿姐的东西,所以书院里潜藏着一个真正的凶手,而此人就是冲着太子妃人选来的。”
蔺承佑:“武大娘一案有太多疑点,她与霍松林素不相识,绝不可能在霍松林的指使下去陷害邓唯礼,当晚的霍松林只是个傀儡,真正的行凶者另有其人。我一直以为这人是武大娘很信任的某个亲友,因为我不大相信贵女中有人跟邪术打过交道,今晚这一遭可以证明真凶就是武大娘的同窗。”
杜庭兰困惑:“书院里都是世家女子,究竟是怎么跟邪术扯上关系的——”
“忘了皓月散人了?她生前可一直在玉真女冠观假扮静尘师太,玉真女冠观会定期举行诗会和赏花会,听说长安贵女们经常结伴去观里游玩,结识静尘师太并不难。”
滕玉意陷入沉思。没错,皓月散人懂邪术,会使银丝。
看来前世那个黑氅人,真有可能是某位与皓月散人有过来往的同窗了。
她尤记得,前世黑氅人在杀害她和端福时,她为了活命主动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这东西现在被我藏在城南的一个庄子里。”
但那人压根懒得打听那是何物,直接要了她和端福的命,她本以为黑氅人已经找到了书房中的那封信,如今再一想,黑氅人动手杀人前都没向属下确认这一点,可见对滕府的秘密丝毫不感兴趣,当晚就是来索命的。
但她往日从不曾与人结过仇,结合这一阵发生的事,她猜她之所以被人盯上,很有可能与阿爷去世后太子频频令人探视她有关。
到底会是谁呢?
记得当初应选时,太子妃的名单共有三人,除了她,就是武绮和邓唯礼,现在书院里的这些同窗,一个都不在其列,但这个名单也做不了准,因为如果太子直到三年后才娶亲,其中一定还有变数。
不过说起现在这些同窗,首先可以排除一个人。前世李淮固的阿爷官职不高,而且早在大隐寺那回就被蔺承佑改名为“李淮三”,这件事传出去,李淮固别说竞选太子妃,连长安的世族大家都嫁不了了。
听说那件事过后没多久,李光远和李夫人就灰溜溜带着女儿离开了长安。
从黑氅人可能想做太子妃这一点来看,前世那事理当与李家无关,因为即使李家把她杀了也轮不到李淮固,一旦被查出来,还会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滕玉意思量着说:“如果这个人只是想当太子妃,未必是卢兆安的幕后主家。这位恶毒的同窗只是碰巧接触过邪术,又或者认识幕后主家,幕后主家怕这三桩案子查到自己头上,干脆找出一个叫霍松林的替罪羊,把三桩案子都安到了霍松林一个人的头上。”
这番话与蔺承佑的猜测不谋而合。
因为三桩凶案的作案动机并不一致。
胡季真的案子极有可能是卢兆安做的,行凶动机或许是为了“灭口”。
后头的李莺儿和武大娘则是书院里的这个人害的,行凶动机是为了让自己顺利当上太子妃。
单独谋害武大娘一个人动机太显眼,于是那人先拉出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施害,这样便能顺利成章炮制出一个“取魂救女儿”的假凶手霍松林。
蔺承佑垂眸思索一番,笑道:“想抓住这人吗?”
滕玉意:“当然。”
“那人万万料不到你在房里设下了头发丝,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几日就会拿诗稿做文章,何不利用这一点做一个局,把卢兆安和书院里的这个人一网打尽,假如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把幕后主家揪出来,只是……这个局需得三个人配合。你、杜娘子,太子。”
杜庭兰愕了愕,滕玉意想也不想就说:“世子说吧,需要我们怎么配合。”
想起前世她在冰水里沉没的滋味,她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眼看马上就能抓到凶手,她的心就止不住地发颤,
“过几日伯父会出城狩猎,京中贵胄也会随行,到时候我让伯母下旨,让书院里的——”
听完蔺承佑的计划,滕玉意好一阵没出声,这人聪明入骨,短短工夫就能想出一个天衣无缝的局。
她摇了摇头。
“心软了?”蔺承佑疑惑,“滕玉意,你什么时候变得瞻前顾后了。”
滕玉意叹了口气:“我是说不够狠。还有没有更狠的法子?”
杜庭兰正为了查清卢兆安一事百感交集,听到这话不由一愣,抬头望望妹妹,又望望蔺承佑,这两个人平时就是这样说话的吗,她有些哭笑不得,拉住妹妹的手,冲妹妹轻轻摇了摇头。说话就说话,别目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