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看向对面那人,挑起话头的是彭锦绣。
武绮忙摆手:“你们可别再往我身上扯了啊,那日成王世子为这事当面把余奉御找过来对质,弄得我阿兄好生下不来台,我也是无妄之灾,他二人斗法,莫名其妙把我卷进来了,我现在都恨死我阿兄了,我阿兄赔了我一匹千里马我都不肯理他。”
另一人笑着接话:“这回不是你。因为我听说那位小娘子很娇贵,武二娘你也很好看,但气质偏飒爽,我听说成王世子极爱那位小娘子,为了讨好那个小娘子,还在摘星楼买了极贵重的首饰。”
连摘星楼都出来了?滕玉意望着手里的茶盏,除非有人暗中盯梢蔺承佑,否则即使是造谣,也不能详细到这个程度。难道蔺承佑真有喜欢的人了?不可能呀,那样的蛊毒怎会说解就解。
娇贵?首饰?想想蔺承佑对师弟和妹妹的那份偏疼,要是他真动了“凡心”,倒真有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就不知那女孩是谁。
杜庭兰佯装不经意看向身边的妹妹,她曾怀疑过蔺承佑喜欢妹妹,只因想起蔺承佑身中绝情蛊的事才打消疑虑,难不成……但是妹妹最近可从未收过什么首饰,而且这些日子妹妹在书院时能吃能睡,也不像陷入情思的模样。
忽然有人一惊:“噫,那不是邓唯礼吗?”
李淮固循声望去,杯盏里的茶险些晃出来。
滕玉意一抬眸,不由也睁大了眼睛,就在不远处的栈桥上,邓唯礼带着两名婢女立在桥上,头上帷帽的纱帘早被风掀开来,露出芙蓉般的一张脸蛋,笑意盈盈的模样,比头顶的明月还要皎洁。
旁边立着的那高挑的俊美少年,可不就是蔺承佑。蔺承佑望着河中,也不知在瞧什么。
路过的行人频频回顾,似乎从未见过这样般配的美貌男女。
屋里人红着脸笑道:“成王世子瞧上的那位娇娘子,该不会就是邓唯礼吧?”
滕玉意把头转到一边,放下茶盏笑道:“噫,那不是卖糖人的吗?这些年没在长安,我也忘了糖人的滋味了,我出去买几个糖人,你们谁要?”
有人说:“我要,滕娘子,麻烦帮我带一串吧。”
滕玉意笑眯眯出来,到门口寻到端福,正要用目光示意他过去瞧瞧,恰在此时,门外有个锦衣公子要进楼,滕玉意只觉那人眼熟,顾不上细看是谁,脚步下意识往后一退,再一望,桥上的蔺承佑和邓唯礼都不见了。
第100章 滕玉意,你就一点吃味……
来人身着墨色襕衫,头戴白玉冠,察觉楼里有人出来,率先退后几步:“滕娘子。”
滕玉意瞧了对方一眼。
这人生得丰标俊雅,举止也秀敏。
武元洛?
武元洛身后还跟着好几位仆从。
恰在此时,武元洛后头有好些纨绔公子路过,几人边走边打量拱桥的方向:“没看错,方才那人就是成王世子,旁边那小娘子是谁?”
“我妹妹说是邓侍中的孙女。”
“啊,那不是太子妃的钦定人选之一吗,成王世子这是要撬太子的墙角了?两兄弟不会因此起龃龉吧。”
另一人笑道:“美人如名花,可遇不可求,桥上那小娘子容华绝代,换我也心动。”
说话间一回头,看见门口的滕玉意,不由都顿住了。天气渐暖,小娘子帷帽的纱帘做得很薄透,夜风一吹,隐隐约约能瞧见点轮廓,那秀丽的下颌线条,以及光莹细腻的脖颈,一望就知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
今晚这是什么运气,竟接连碰见两位绝色小娘子,几人挪不开目光了,武元洛眼里浮现一抹讥诮之色,自发让到一边:“滕娘子请便。”
不动声色把后头那几个少年的视线都挡住了。
滕玉意眼下哪有工夫理会旁人,回了一礼便要下台阶,怎知这时候,又有两个年岁小的娘子追出来,拉住滕玉意的衣带怯怯地说:“滕娘子,也帮我们买两串糖人好不好?”
一个是柳四娘的妹妹,年方十岁,另一个是陈家的远房表妹,才十一岁。
滕玉意笑道:“行,你们在门口等着吧,我买了糖人给你们,你们帮几位姐姐捎回去。”
“好。”
滕玉意扭头找寻小贩的踪影,可就是这一眨眼的工夫,卖糖人的小贩面前已经围了好些人了,男女老少全挤作一堆,真要过去的话少不了被人推挤。滕玉意踟蹰了,她毕竟是个小娘子,换往日大可以让端福去买,然而她今晚还要捉贼,当着武元洛的面,不好暴露端福等人的形迹。
武元洛看看滕玉意,又看看卖糖人的小贩,返身走到那堆人面前,也不知说了句什么,人群就自动向两边分开了,武元洛大摇大摆走到摊铺面前,一口气买下了十只糖人。
随后返回楼前,把最大的一只糖人递给滕玉意,笑道:“没想到滕娘子都这么大了,还爱吃这个。其实我大妹也喜欢吃,还特别爱吃沾了胡麻的这一种。”
滕玉意瞄了瞄,武元洛手中果然有一串沾了好些胡麻的糖人,再看看其他糖人,都是一模一样的款样。
这让她想起一件事,那回她到武氏姐妹房中去玩,碰巧月底各府给孩子们送吃的进来,她和阿姐进房间时,武氏姐妹正着婢女清点锦盒。
武元洛给二妹妹武绮的礼物无外乎是些吃食,给大妹妹武缃的,却是些不常见的古籍琴谱。
哪份礼物更用心,简直一目了然,当时滕玉意就在心里想,武元洛好像更疼大妹妹武缃。
如今再看这沾满了胡麻的糖人,更说明她的猜测不假,武元洛只帮武缃准备了独有的一串,武绮那串却毫无特殊,要不是更把大妹妹的事放在心里,不会连这样的小细节都记得。
她是打着买糖人的幌子出来的,不接反倒显得假了,只好接过说:“多谢。”
武元洛顺理成章把手中剩下的那一把递给两个小女孩:“拿进去吃吧。”
他似是急着进楼找人,说完这话,就带着两个小孩进了楼。
滕玉意趁这当口对人群中的霍丘使了个眼色,霍丘心知娘子要他留下来保护杜家姐弟,暗暗点了个头。
滕玉意举着糖人走入人群中,街上那几位纨绔子弟互相一推搡,红着脸跟了上去。
滕玉意回想桥上那一幕,先前她打量桥上的时候,无意中瞥见河边立着两个泼皮。
别人都忙着弯腰放许愿灯,那两个泼皮却装作闲聊盯着蔺承佑。
当时蔺承佑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并未察觉身后有“尾巴”。
滕玉意想起前世那支毒箭,决定提醒提醒蔺承佑,加上她今晚本就准备假装落单引书院那人出手,便托辞买糖人出来了。后头这个计划,她下午就知会过阿姐了。
出来走了两步,察觉那几个少年跟上来,滕玉意只嫌对方碍眼,只恨人多的地方不好动手,四下里一望,右前方便是一处僻静的巷子,她计上心来,忙朝巷口走去。
没想到才走几步,迎面碰上了邓唯礼主仆从里头出来。
邓唯礼主仆边走边频频回首,因此并未留意人群中的滕玉意。
邓唯礼虽然戴着帷帽,但夜风不时撩起她面前的纱帘,她嘴唇嫣红,脸颊也泛着绮色,似是很高兴的样子。其中一位婢女抱着一个锦盒,锦盒上錾了三个字:摘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