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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308)

作者:凝陇

绝圣和弃智美滋滋吃了一回点心,一抬头,才发现师兄望着锦盒里的酒发怔。

两人心里纳罕,他们不奇怪滕娘子给观里送酒,只奇怪师兄这段时日为何这样喜欢发怔,像现在,一听说是滕娘子送的东西,师兄眼里就有笑意。

未几,就见师兄顺理成章合上盖子,看样子打算把酒带走,绝圣和弃智小心翼翼问:“师兄,滕娘子送来这么多好东西,我们观里要不要送点回礼?”

蔺承佑想了想,步摇他还没来得及去寻,今日若是以观里的名义送,衣裳首饰就不合适了,不如先送点三清糕,回头再送她点别的。

“她不是挺爱吃点心的吗,横竖你们今日闲着没事做,就做点三清糕吧。”

绝圣一拍脑门,也对,差点忘了这个了,旋即又一怔,师兄居然记得这事。

“师兄,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论理他们跟滕娘子的关系,比师兄跟滕娘子的关系要好得多了,两人心里本就存了不少疑惑,这下彻底忍不住了,一边回想昨晚和今晨的情形,一边狐疑望着师兄的背影,冷不丁一拍手:“呀,师兄,你是不是瞧上滕娘子了?”

蔺承佑一刹脚步,满脸不可思议:“我瞧上她?你们胡说什么呢?”

绝圣和弃智跑到到蔺承佑身前,一指他手里的锦盒:“师兄要是不喜欢滕娘子,为何一看到滕娘子送的东西就高兴成这样?”

蔺承佑想说没有,然而一垂眸,自己的确拿着这锦盒。

“有人给我送这样的好酒,师兄我不该高兴?”

弃智摸摸后脑勺:“不对不对,师兄你今天还一个劲打量滕娘子来着。”

蔺承佑有点好笑:“我什么时候打量她了?”

“明明就有!在寺里。”绝圣在旁插话。

蔺承佑嗤之以鼻:“我那是瞧瞧都有谁路过,这也叫打量?那师兄我一天得打量多少个人?”

弃智嗫嚅:“要是不曾留意,师兄应该不记得滕娘子穿什么衣裳对吧,比如我和绝圣现在已经记不起来了,师兄你是不是也不记得了?”

蔺承佑笑容一滞,今日滕玉意穿着件绿萼色的披风,底下的襦裙也是浅绿色的。

“还有,昨晚耐重来的时候,师兄好几次把滕娘子护在自己身后。”

蔺承佑心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嘴里却说:“我跟滕玉意也算是生死之交了,身为朋友,我不该关心她的安危吗?”

“但是,但是滕娘子一离开你身边,师兄就会转头瞧几眼,次数多到……多到连我和绝圣都发现啦——”绝圣讪讪地,“师兄,你跟见天道长也很熟,你昨晚可留意见天道长站在林中哪个位置?”

蔺承佑再也笑不出来了,啧了一声,干脆把锦盒放到桌上:“你们是不是糊涂了?别忘了师兄我中了绝情蛊,蛊印到现在还没退。”

一边推开二人,一边径自往外走。

绝圣和弃智追上去:“可是、可是师兄你——”

蔺承佑听得不耐烦,回头看着二人道:“师兄我要是喜欢谁,用得着藏着掖着吗?我要是喜欢滕玉意却不肯承认,就让雷劈了我如何?”

蔺承佑说这话时立在台阶上,虽说早上下了雨,眼下却算是艳阳高照,可是四月的暮春天气,原就是说变就变,这话一出口,天上果真劈下来一个雷,亏得蔺承佑临时挪开台阶,才没被那雷劈到。

绝圣和弃智半张着嘴,蔺承佑也是目瞪口呆,那道春雷劈下来之后,天上紧接着啪嗒啪嗒掉下硕大的雨滴来。

蔺承佑面色变得极其古怪,愣了一回,一言不发回过身,绝圣和弃智抬步追上去:“师兄。”

蔺承佑匆匆走到藏宝阁,撬开锁翻找一晌,不料因为心乱如麻,找了半天都并未找到那本《绝情蛊》,左右一顾,干脆捉袖磨墨,提笔写下一行字,却又顿住了。

“师公叩上,观中那本绝情蛊秘籍……”

写了一句又把那张笺纸揉成一团扔掉,改而写道:“师公叩上,徒孙颈后那蛊印——”

笔尖一顿,他把纸又揉成一团扔了。

末了干脆直接说:“师公,徒孙幼时中的绝情蛊——”

结果笔又停住了,他望着那三个字,怔了好半天才继续往下写。

“师公,那蛊毒到底怎么回事?”

为何他好像、好像喜欢上一个小娘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坛经》。

第三卷《月朔》完。

下一卷《渡厄》。

第84章 吃醋

蔺承佑在藏宝阁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出来。

那封信他写了又扔,扔了又写,终究没有寄出去。

心里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好像再怎么努力也没法自圆其说了。

他现在很困惑,甚至有点混乱。

先前绝圣和弃智问的那些问题,每一个都让他哑口无言。

他何止记得今日早上滕玉意穿的什么衣裳,他明明连她前几日都穿了哪些裙裳也说得上来。

比如那回在玉真女冠观,地宫里光线暗没大瞧清,但出来后他可瞧见她穿着一件月白色团荷花单丝罗花笼裙,走动时笼裙上的花苞绰绰约约的,让他想起夏日碧波里荡漾的荷花。

再就是那晚在梨白轩,她因为梦见他被刺杀不放心,特地准备了一桌酒菜款待他,如果没记错,那晚她穿的是件绯色襦裙。

还有前两晚,他为了打探小姜氏一案的线索过去找她,当晚滕玉意身上穿的襦裙、头上戴的珠花,全都是烟罗紫。

哪怕已经过去好几日了,滕玉意这几次的穿戴依旧清清楚楚装在他脑海里……他甩甩头试图让自己静一静,却又冷不丁想起当晚他教她轻功时的情形。

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明明有无数还人情的法子,他偏要教滕玉意轻功,而且一教就是一两个时辰,一直教到她入门为止。

想想从前,除了在阿芝阿双和两个小师弟面前,他从来没有这样耐心过。

不,不只近日教轻功这一件事,细想起来,上回在乐道山庄他就对滕玉意挺有耐心的。

知道她的剑急需浴汤,他明明窝着一肚子火也赶回房里洗澡。

看出她喜欢赤焰马,他就想方设法把马送到她手上。

明知道所谓的“小涯能预知”是假话,他也耐着性子听她扯谎……

想到此处他一凛,等等,难道他喜欢滕玉意比滕玉意喜欢上他还要早?

他哑然,看样子好像是这样。

像刚才,绝圣和弃智可恶归可恶,但他们说的一点都没错,他听说滕府给观里送了礼就停步是事实,看到滕玉意送他换骨醪就高兴也是事实。

换作是旁人送的,他会这样高兴吗?

他沉默了,不会。别说高兴,说不定连看都懒得看一眼。

叫他高兴的不是那两罐美酒,而是送礼的人。

越想心越乱,干脆从屋里出来立在廊下,换个地方继续出神。

春雨还在下,空气中有种清凉感,霏微雨丝默然飘洒到脸上,让他心头的那股燥热稍稍平复些许。

理到现在,他差不多已经把混乱的思绪彻底理清了,他目下很肯定,那个蛊毒是假的,他说不定早就喜欢上滕玉意了。

所以他到底何时喜欢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