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万一叫人误会……
他余光瞥了瞥滕玉意,算了,还是谨慎点好,不动声色把衣裳飞快塞回去,接着又翻了翻里头,哪知连件备用的也没有。
常统领和宽奴一个比一个心粗。
他一哂:“这衣裳明明也是脏的,你们瞧不见?”
宽奴呆了一下:“也是脏的?”
蔺承佑把包袱系好扔回宽奴怀里,笑着对淳安郡王道:“皇叔,看来只好先跟你借件衣裳穿了。”
滕玉意松了口气,还好蔺承佑记得这件事。
蔺承佑那么快就把衣裳塞回去了,想来不会有人留意到这一幕。
忽听旁边有人道:“三娘,你怎么了?”
却听李三娘道:“没事,刚才沙子迷了眼睛。”
滕玉意望过去,恰好有风撩起李淮固帷帽的纱帘一角,李淮固的脸色异常苍白,活像生病了似的。
缘觉开始安排各僧道护送之事,以在场僧道的道行,无人能抵挡耐重,安排一轮下来,至少需每三人护送一辆车。
如此一分配,大隐寺的和尚被分走了一大半。
蔺承佑要去大理寺,缘觉方丈要送太子进宫,最后剩下两位法力最高强的大弟子,便负责护送滕玉意和彭家娘子,再加上绝圣和弃智,也算够用了。
太子仍担心人手不够,温声道:“方丈不必送晚辈进宫,晚辈带着绝圣和弃智两位小道长足够了。”
缘觉方丈摇摇头:“老衲有事要进宫禀告圣人。只是如此一来,没人能照管老衲这次从东都带回来的经卷了,静尘师太,可否帮老衲把车上的经卷护送到鄙寺。”
静尘师太忙要点头,淳安郡王却道:“晚辈走一趟吧。”
彭锦绣自是求之不得,赧然冲淳安郡王敛衽。
滕玉意和杜庭兰只得也行了一礼:“多谢郡王殿下。”
蔺承佑换了衣裳过来,听见这话,冷不丁道:“我想起来了,我要去大隐寺的藏经阁查查耐重的来历。不必劳烦皇叔走一趟了,还是我去吧。”
安排完毕,众人正要出府,忽听有人道:“方丈,请留步。”
大伙回头,却是李淮固,李淮固走到缘觉方丈面前,抬起自己的一只胳膊道:“烦请方丈帮我瞧瞧,我这是怎么了。”
她的语气又惊又惧,分明吓坏了。
那是一道很细小的伤口,像是被树枝之类的利物所刮了,连衣裳带皮肉全都破了,然而伤得不深,仅有表浅的痕迹。
怪就怪在伤口有些发黑,像是中了毒似的。
缘觉微露异色:“阿弥陀佛,檀越这是在何处刮伤的?”
“桃林中,当时只顾着逃命,被刮伤了也不知道,突然觉得发痒,才发现这里破了。”
缘觉缓缓颔首:“这是妖毒。你们先把这位檀越带到寺里,设法把妖毒尽快拔出来。”
如此一来,李淮固也被迫登上了去往大隐寺的犊车。
出来后,蔺承佑望着满车的经卷想,自己明明还有一堆要事要忙,居然鬼使神差要去大隐寺,回想今日的事,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正要翻身上马,忽然生出个念头,把绝圣和弃智叫到自己身边,蹲下身子对两人道:“我颈后好像刮到了,你们帮师兄瞧瞧。”
绝圣和弃智大吃一惊,忙绕到蔺承佑背后拨开襌衣的后领口仔细瞧,师兄肤色白皙,他们一眼就能看到那道因为中蛊留下的金色烙印。
除此之外,半点伤痕也无。
“没有呀师兄。”两人道,“没看到有伤痕。”
蔺承佑琢磨了一下,如果颈后的蛊印不见了,这两个傻小子一定会怪叫的。
所以他的蛊应该还在,然而也不确定,毕竟绝圣和弃智心粗得很,蛊印不见了也未必会及时发现。
要是问得太明白,又怕绝圣和弃智起疑心,好端端地,为何突然问自己的蛊印还在不在。
但他没法忽略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一边上马一边想,不行,待会到了大隐寺,他得找面镜子自己瞧瞧。
第66章
依照缘觉方丈的安排,杜庭兰原是要被送回滕府或是杜府的,但因杜庭兰坚持要陪滕玉意在寺中住一晚,末了连她也一道去了大隐寺。
大隐寺占地宽广,面积约是玉真女冠观的四倍,后院的精舍分东侧翼和西侧翼,东翼供女宾居住,西翼供男香客居住,两翼中间隔了佛殿、香堂、舍利塔、云会堂等等……遥相对望,互不相扰。
东侧翼这边本来有四处精舍,但全芳阁前阵子屋顶漏水,梦粱轩也有些老旧了,这两处如今都在修葺,仅有玄圃阁和梨白轩可供女宾居住。
寺里的明心和尚一贯负责安排住宿,听完方丈的安排,便将滕玉意等人领到玄圃阁门口。
“玄圃阁的东厢房随时要备着皇后前来礼佛,暂且只有西边厢房可供下榻,现一共拾掇出了两间套居。至于梨白轩,此轩在玄圃阁的后头,环境更幽僻些……檀越们可以互相商量如何住。”
彭花月和彭锦绣忙道:“法师,我们就住玄圃阁吧。”
滕玉意一听就知道彭氏姐妹是如何盘算的,玄圃阁不仅日头充足,离佛堂也更近些,不过这话正中她下怀,前世她就是在玄圃阁里听到了阿爷的噩耗,这次虽阴差阳错又住了大隐寺,但她绝不愿意再踏入玄圃阁了,于是顺水推舟:“那我就住在梨白轩吧。”
李淮固问明心:“敢问法师,梨白轩共有几间厢房?”
看样子想与滕玉意同住一轩。
明心道:“此轩是由花园一角改造的,面积狭窄只设有一个套居。”
李淮固别无选择,只好笑道:“也好,那我就住彭大娘和彭二娘的隔壁了。”
几人便要各自安置,小径上另有一位和尚匆匆领着几人过来了。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位绫罗裹身的小娘子,头梳双髻,鬓边遍插珠翠,后头则跟着几名婢女。
主仆几人都是步履匆匆。
滕玉意和杜庭兰惊讶地互望一眼:段青樱。
段青樱主仆很快到了近前。
领路那小和尚对明心说:“段檀越说自己在桃林中也与那和尚说了几句话,担心邪物来找她,坚持要到寺里住几日。”
段青樱惶恐欠身:“叨扰方丈和诸位法师了。”
滕玉意心中纳闷,怎就吓成这样?倘或不是缘觉方丈亲自确认过段青樱并无不妥,她真要怀疑段青樱是不是沾染邪祟之气了。
段青樱这一来,既可以跟滕玉意同住梨白轩,也可以与李淮固同住一间,明心问她住何处,段青樱看了眼不远处的佛堂,毫不犹豫地说:“我住玄圃阁吧。”
于是滕玉意则独自住到后头的梨白轩,李淮固、段青樱和彭氏姐妹住在玄圃阁的西厢。
李段二人虽同住一间套居,但两间卧房中间隔着一间棋室,夜间只要关上门,彼此也听不见声响。
滕玉意和杜庭兰刚坐下喝口茶,程伯就亲自送行装来了。
他因为拿不准滕玉意要在寺里住几日,恨不得把滕玉意平日常用的物件都送来。
衣裳首饰就不必说了,此外还有滕玉意常看的那几卷书、常喝的茶叶、离不开的笔墨纸砚、小布偶、绣绷子……
就连男子的幞头和衣裳都给滕玉意备了两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