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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159)

作者:凝陇

滕玉意决定长话短说:“我觉得抱珠不太对劲。”

“哦?怎么个不对劲法。”

“青芝出事那日,我曾叫她和卷儿梨到我房里唱曲。我好奇青芝的死因,就向她们打听青芝的事。当时我房里放着一碟樱桃脯,抱珠本来说得好好的,突然看见樱桃脯,神色一下子就变了。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看见樱桃脯想起一件事。我问她何事,她说她曾撞见青芝在樱桃脯里偷藏首饰。

“这话合情合理,我也就没起疑心,抱珠走后,我和绝圣弃智去小佛堂找五道,赶上世子回来,五道便向你打听案情,我觉得抱珠说的话是个重要线索,就故意在你面前提了提,世子似乎丝毫不觉得惊讶,可见你早就知道此事了。敢问世子殿下,抱珠是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说起此事的?”

蔺承佑隐约猜到滕玉意在疑惑什么,那日他一发现青芝的尸首不对劲,就和严司职把楼里的人挨个叫去盘问,也就是那一次,他从抱珠口里听到了樱桃脯的事。

他说:“发现青芝尸首的那个早上她告诉我的。”

滕玉意道:“我奇怪的就是这个,她明明早上就与你说了这事,为何下午看到那盘樱桃脯会那样失态。”

有点意思。蔺承佑琢磨了一下:“早上她不但对我说了,还描述得得极为详尽,论理再看到一盘樱桃脯,不至于一惊一乍的,除非……”

“除非让她失态的是别的事。”滕玉意了然于胸,“她故意用樱桃脯和青芝做幌子,是为了掩饰自己失态的真正原因。”

蔺承佑来了兴趣:“所以抱珠当时在你房里做什么?房中可还有别人在场?”

“除我之外,就是两位小道长了。樱桃脯呈上来时,话已经快说完了,我让卷儿梨和抱珠给我奏一曲《采莲曲》,但卷儿梨刚起了个头,抱珠就像见了鬼似的,也就是被我一再追问,才有了后面那番话。说实话,这番话天衣无缝,要不是凑巧得知她此前就详说过青芝的事,我压根不会起疑心。”

《采莲曲》……蔺承佑沉吟,这曲子是滕玉意让弹的,抱珠都开始弹奏了,失态应该不是为了这个。

“走廊外头呢?”他又问,“有没有人恰巧路过,或是高声说话?”

滕玉意摇了摇头:“记不太清了。当时两位小道长也在,要不我回去再问问他们?

说完便不吭声了。

蔺承佑等了一阵,看滕玉意不往下说了,便道:“没了?”

滕玉意笑道:“没了。”

可她没有要走的意思,蔺承佑心里暗笑,就知道滕玉意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佯装不知情,回身要推门:“好了,这事我知道了,王公子请回吧。”

手刚挨到门框,就听滕玉意笑吟吟道:“世子请留步。”

蔺承佑故作惊讶回头:“王公子还有什么事?”

“世子也瞧见了。”滕玉意和颜悦色,“我与楼中假母和妓伶打过不少交道,有些话她们未必肯跟你说,却会坦然告诉我。就拿卷儿梨和抱珠来说,我连她们身上有多少伤痕都一清二楚。有时候她们无心中的一句话,往往就是重要线索。”

蔺承佑假装听得很认真:“接着说。”

“住了这些日,我也听了不少闲谈,可不知怎么了,有些话明明就在眼前,偏偏想不起来,论理我记性不至于差成这样,想来想去,只能是喝了火玉灵根汤的缘故,真气在体内乱窜,脑子也乱哄哄的。”

“有点道理。”蔺承佑一本正经地点头,“那王公子打算怎么做?”

“世子如有克化的药方,赶快告诉我吧。“

他不想告诉她自己准备进宫弄玉颜丹,故意说:“药方?什么药方?”

滕玉意奇道:“自然是克化火玉灵根汤的药方,目前嫌疑最大的这几个人,我都与她们都打过交道。早些克化火玉灵根汤的话,我也能早些想起重要线索。”

蔺承佑低笑道:“滕玉意,真有你的,难为你绕这么大弯子,原来还是为了这个。”

滕玉意笑得灿烂:“这对你我都好,凶手狡诈异常,伶妓们各怀鬼胎,世子查了不少日子了,依旧毫无头绪,这当口若有个局外人想起一些关键线索,没准真相能浮出表面。我刚才想起抱珠不对劲一事,就是其中一个例子。”

蔺承佑额角一跳。

查了不少日子?依旧毫无头绪?

滕玉意这话什么意思,明晃晃把“藐视”写在脸上么。

笑话,她凭什么小瞧他,线索已经理得差不多了,真相近在迟尺,最迟明早他就会把凶手揪出来。

“我早就把克化的法子告诉你了。”他一哂,“信不信由你。滕娘子与其动些歪脑筋,不如算算还剩多少时辰吧,练不练功倒是无所谓,长热疮可就不妙了。”

说到此处,他回身推开门,又扭头睨着她道:“王公子还不走?”

滕玉意一阵牙酸,回身咚咚咚下了楼梯。

这几日大伙都急着找凶手,她也参与其中,本来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哪知蔺承佑冥顽不灵。

其实她倒不是非要走捷径,而是担心二怪随时会闯进来,她老怀疑蔺承佑有更好的克化法子藏着不说,故而有此一问。若真有药汤,也就不必担心练不通了。

这下彻底死心了,看来只能不眠不休苦练了。

她在心里冷嗖嗖地笑:此仇不报非君子,蔺承佑,我们走着瞧。

蔺承佑一回屋就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某份宗卷,刷刷刷地翻了起来。

严司直温声道:“承佑,你刚才不是说要歇一会么?”

“不歇了。”蔺承佑神情专注,翻完一卷又拿起下一卷。

严司直有些疑惑,为何突然不肯歇了?

他好奇看了眼房门:“刚才王公子来找你所为何事?”

蔺承佑若无其事要开腔,外头衙役奔上来敲门:“蔺评事,抓到那几位贩卖腐心草的胡商了。”

蔺承佑一凛,扔下东西去开门:“人带来了么?”

“暂时都押在大理寺。”衙役擦了把汗,“这些人身上还有别的案子,寺卿说怕路上会出乱子,不让押到彩凤楼来,不过寺卿已代蔺评事审问过几位胡商了,就在半月前,彩凤楼的确有人向胡商买过腐心草,只不过当时胡商手里药粉不足,最后未能成交。”

蔺承佑一凛:“谁?”

衙役道:“葛巾娘子。”

严司直大吃一惊:“真是她?”

“葛巾娘子当时已经毁了容,自己并未出面,只托平康坊一位叫拓拓儿的泼皮帮忙牵的线,拓拓儿没买到药粉,又托人给葛巾娘子传话,葛巾娘子听了只说知道了,没说要再买。”

严司直愕然良久,缓缓点头道:“好啊,我们统统被这个葛巾给耍了。承佑,就像你说的,没人比葛巾更想杀姚黄姐妹,她故意做出误会魏紫的那场戏,就是为了当众洗脱自己的嫌疑。如今既查到她曾有意买腐心草,我们是不是可以抓人了?”

蔺承佑若有所思地踱了两步,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凭凶手的城府,会大张旗鼓地买腐心草么?而且,即便葛巾有杀害姚黄姐妹的动机,田氏夫妇又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