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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一世,江南老(33)

作者:墨宝非宝

“哥。”她轻声叫他。

他看她。

“你什么专业的?大学?”

“人类学。干什么?”

“没干什么,”昭昭热着脸说,“我连你专业都不知道,毕业没毕业都不清楚。”

“毕业了,去年。”

“那你念书很早,”她笑,“着急回来帮你爸吗?”

沈策忽然一笑。

笑什么。昭昭奇怪。

香港醉酒那夜,这些问题她全问过。他当然不会揭穿,昭昭的脾气和过去一样,说穿了会翻脸。眼下气氛正好,他并不想打破。

她看着他喝水,看他喉结微微上下滑动了几次。

从没认真注意过男人的这个性征,看了一眼,又看一眼。

沈策也猜到了她在看什么。

香港那晚,她摸过他的喉结,也亲过这里。

“那香你喜欢?”他忽而问,嗓音压得低,像是风过竹林,瑟瑟沙沙。

“嗯。”

喜欢倒是喜欢,可好好的,怎么说到香了。

“明天送去你房里。”

沈策放了杯子,又过来抱住她。沈策的抱和旁人的不同,和别的哥哥也不同,她只要一在他臂弯里,人和心都会沉下去,变得软乎乎的。

润了茶的唇舌更滑了。昭昭想。

这回没先前那么自如,她一想到沈衍方才来过,可能下一回又要有谁来请他这个小叔、小舅舅吃宵夜。她感觉是被他从岸边推下去,推到水面上,而水面上只有一层薄冰托着,她不敢用力,随时会被压碎沉下去。

昭昭终于受不住危险感的压迫,摇了摇头,从他唇下逃走。

“要上去了,”她做贼似的,轻声同他解释,“十点多跑出来,我姐会找我。”

来了不到一刻钟就要走,倒像幽会完了,就把人丢下的负心人。

昭昭同他对视,沉到那浓郁的黑里,她轻声道:“明天早一点见,”这样有大把的时间相处,“我们也可以出去。”

“出去做什么?”他低声笑着问。

总不能说出去,找没人认识的地方亲热吧。

后来沈策怎么把自己放走,昭昭都迷瞪瞪,不大记得了。

到房里,才发现姐姐又和妈妈出去了。早该猜到的,姐姐常年不见妈妈,所以每回假期碰到,妈妈都极尽可能陪她四处走。澳门这里本就有不分昼夜的销金窟,虽然姐姐年纪还不到进公开的场子,但总有别的地方可去。

昭昭躺在床上,竟在懊悔早回来。

电话在枕边,不知如何打到他房间,手机在,没有他的号码。

本想着,天亮后必然会有电话来。

但那床头柜上的白色电话始终没动静,昭昭又猜,也许,他是想着今天要直接见面的,没必要再来电话?可早餐桌旁也没有他。

饭后,沈衍招待大家时带了句,小舅舅今日不舒服,让大家包涵。

说这话时,大家在顶楼打保龄球。两个轨道,不断有球咕噜噜滚出去,嘭地一声撞飞几个瓶子。平时昭昭还挺喜欢听撞球声,今日却觉得闹。沈家恒都看出她心神不属,笑着问她,是不是在澳门太闷了,不及在家自由:“沈策也没带你四处走走?”

“有走啊,”姐姐在一旁搭话,“不过显然没我出去多。”

“你这个新哥哥,”沈家恒聊将起来,“城府深,有手段。”

“当初表外公不是说,他小小年纪,就深不见底吗?”姐姐也记得,“是这么说的吧,反正我是觉得他很……”姐姐想不到恰当的词,笑了笑,让沈家恒多讲些。

沈家的孩子里,沈策最受宠,有很大一部分缘由就是他自幼受了太多罪。

三岁前的事沈家恒也听说过,而三岁后也没太平。六岁时遭过绑架,沈家筹备现金,付了上亿才把他赎回来,但他也遭了不少的罪,差点就死掉。其后八岁,原来那伙人尝到甜头,又想再干一票,倒没成功,但连累沈策当时的司机命丧当场。

一伙人惹了命案,逃去泰国,再无消息。

这件事发生在回归前。

后来沈家早早就把他送去英国读书,岁月渐去,无人再提,只是引以为戒。直到沈策去年在境外,突然将当初的人一个个顺藤摸瓜挖出来,该偿命的偿命,余下的搜齐罪证,该送哪就送哪。当然,曾虐待过幼年他的,都先要还了他。

这不是一朝一夕能筹划完备的事,他记了多久,安排了多久,谁都不清楚。而且绝不假手于人,不论中途委托多少人,最后一定要自己亲自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