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策在她身旁,重重躺下。
他望门外夜空,视野不如鄱阳湖旁的草原和沙漠。他闭眼,想带她去鄱阳湖畔的沙漠,那里是江南塞上,滚烫的沙,昭昭会喜欢光脚踩上去的触感。
黎明前,她被叫醒在卖酒人的躺椅上。
沈策让她不要睡,握她的手,从先秦百家说到汉……天渐亮,和她手相握的男人,在她眼前变得清晰。她起先迷惘,随即如大雾散去。
昭昭握他的手不肯放,他由她握,两人对视笑着,倒真像酒家的小夫妻。
很快,武陵郡以舞扬名的佳人来了柴桑。
她以毕生积蓄置一画舫,只邀文人上船,写诗作画抵酒费。渐传出话,佳人远道而来,为寻沈郎。沈策不理会,佳人便将画卷送到沈宅。
南境女子洒脱,爱慕谁便是爱慕谁,大家乐得见美人配英雄。更何况,唯二擅舞的女子,其一早入宫,其二也只有沈策娶得起。元喜一句句学坊间闲话,她不答,见沈策不提,她便也不提。一日,她去书房,竟见沈策桌上摆着那位佳人的画卷。
“哥,何为谍?”她瞥了一眼画卷,佯问他。
沈策点墨的眸中,是笑意:“军中反间。”
她颔首:“我昨日重读左传,夏朝时就有女谍,也是厉害。”
沈策将画卷随手卷起,放到一旁。
她以为哥哥善谋略,看得穿,不承想,沈策竟在元宵那夜,登了人家的画舫。
从不见外人、管外事的她,怕沈策被美色所误,强行登船。
画舫内外,都是沈家军,无人能阻拦昭昭,她走到木门紧闭的舞室前。四将有二,守在门外,两人见昭昭来,互相对视,他们和昭昭不熟,想叫里边的于荣出来解释。
里边乐声正盛,她犹豫是等在此处,还是进去……忽地一声“郡王”娇柔入骨,她一推门,大步走入。
屏风内,男女在纱雾朦胧中,相拥卧于榻。
乐师们竟如同未见,照常奏乐。
她心头一窒,转身就走,突然手腕被一人擒住。那人从她的手腕握紧,滑下来,滑到她的手背上。
她这才见,乐师后立着两个人,都隐在暗处。
一个是忍俊不禁、努力让自己目不斜视看屏风后春光旖旎的于荣,而拉自己的手,让自己到身边去的人,在极深的眉骨下,眼光奕奕。是沈策。
☆、第四十二章 血中见红花(3)
金石丝竹,隔一道屏风,催动里边的男人和女人。
里边的人解衣卸冠,褪去衣衫,她看得掌心出汗。沈策握她的那只手极热……两人手中的汗濡成一片。一声带着微喘的“郡王”,在她耳边炸开一道惊雷。
昭昭猛收手,别过了头,看琵琶弦动。她耳中尽是心跳如鼓,五音俱乱,六律皆毁。
沈策以幽深目光锁住她。
在更多的交融声中,他忽然击掌两下。
所有人都像悬线的傀儡,静住了。只有屏风后的男人起身,冷静套上衣裳。
“郡王要去何处?”舞女拉男人的手。
“秦商姑娘,是在叫本王?”沈策慢慢开口。
那女子身子一僵,望向屏风后。
纱帐阻挡,昭昭看不到她的面孔,但能猜到上边的变化。
沈策对乐师打手势,众人悄然退出。假扮沈策的男人穿好衣衫,绕到屏风后,接了于荣递来的剑,肃穆立于沈策和沈昭昭身后,是沈策身边剩下的四将之一晁衍。
“秦商姑娘说,心有沈策,”他隔着屏风问,“却为何辨不出谁是沈策?”
卧于席的女人渐冷静,理好衣衫:“南境除了沈昭昭,没几个女子真正见过郡王。郡王这么问,叫秦商如何答?”
沈策静视屏风后的武陵佳人,等她往下说。
秦商端正跪坐:“南境闻名于世的两个女人,一个在宫里,另一个就是秦商。郡王有能和朝廷抗衡的军队,和帝王抗衡的威望,也该有和后宫比肩的妻子。秦商来,不是来求将军收留,而是寻明主。”
秦商听不到回音,倒了杯酒,又说:“我以为柴桑沈郎与旁人不同,哪怕是疑,也敢放于身旁。江水之主,为何不敢见一个孤身投奔的人?”
秦商指面前的酒,邀沈策共饮。
沈策不为所动,转身,木门被于荣和晁衍拉开。
“沈策!”秦商听到门的响动,不再镇定,追到屏风后,被于荣横剑挡住,“你既不信我,为何来见我?”
……
昭昭拉他的手,沈策以目问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