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出家人,不会住在太舒适的地方。”他说。
好吧。
温寒想,起码她见过他徒手劈开凶狠的藏獒。
这个男人早已破过杀戒,也破过……色戒。
二楼是个开阔的平台,根本没有走廊,如果摆上现代的健身设备,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整层的健身房。然而,这里除了角落里的一张木床,还有长桌,几个椅子,什么多余的东西也没有。
他们上去的时候,付明正咬着白色的绷带,扎好自己的手臂。他手边,又把匕首倒插在长木桌上。
程牧云拉过一把横在桌旁的椅子,坐下:“你去床上坐着。”他这句话是对温寒说的。
温寒依言过去,谨慎坐下,她嗅出,这个空间里很危险。
好像这两个人不是兄弟,而是——敌人。
桌上有蜡烛,她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到付明白衬衫上有血迹,难道……程牧云脸上那道伤口是刚才付明弄的?
付明从腰后拿出一个扁平的玻璃酒瓶:“喝吗?”
程牧云摇头:“不想破戒。”
“大和尚,”付明透过晃动的烛火,盯着黑暗中程牧云的脸部轮廓,“这四个人里,我们算是认识得最早?”
“不错。”
“就连这个庄园的大儿子,都是当初咱俩一起救出来的?”
“不错。”
“十九岁,我十九岁就认识你了,”付明仰头,喝了口酒,微微眯起眼睛,那过于柔和的脸上有着雌雄莫辩的线条,在烈酒和烛火中,有种迷魅感,“是你说服我,相信你,让我出卖了我亲姐姐,你说你会救她,最后却害得她被执行死刑?你还记得吗?”
“记得。”
“你告诉我,你当初答应我的救她呢?”
“脱离业海,就是救赎。”
“那你自己呢?你在莫斯科,十几岁的时候,也不是个干净的人。你最该清楚我姐姐是被迫的!”
“所以我坐过牢,按照法律。所以我剃度出家,没人比你更清楚,我十五岁就开始守戒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一句句回答的都很直白,完全不像和温寒在一起的那种风流放荡。
这是,另一面的程牧云。
这就是……付明所说的,要真正了解一个男人,捷径就是通过他的兄弟吗?
付明突然沉默,继续一口口喝酒,直到手中小方瓶里的液体都喝完,放下空瓶,站起身:“十年前你说走就走,这些话,到今天才给我机会说清楚。来吧,继续。”
付明脱下衬衫,扔到椅子上,抽出桌上匕首,整个人都躬起来,像最原始的野兽一样,蓄势待发。
“你不累?”程牧云竟然在笑。
付明挑下巴:“痛快点。”
程牧云摊手,也慢慢解开自己衬衫的纽扣,脱下来,顺便起身,把腰带扣收紧了一个:“你知道我,从不对自己兄弟动手。”
付明笑中有嘲:“兄弟?你做十年和尚做傻了?我和你早不是兄弟了。”
付明猛扑上去,一言不发,刀刀要害。程牧云手臂扛了几下,被他狠踢腹部,银色匕首顺着他的腹部斜划上左肩——
“啊!”温寒尖叫。
银光映着烛光,在程牧云的锁骨下划开一道血痕。两个人一秒分开,程牧云舔了下嘴唇,摸了摸伤口,一手的血。
付明在用舌尖舔刀锋。
温寒被吓到了。
她不敢相信,程牧云真不还手,付明真会下手。
她下意识站起来。
“坐下!”程牧云沉了声。
话音未落,付明又欺身上前,这次不再是短暂的交手了。温寒在不远处看得心都冷了,好像每一个银光闪过的瞬间,程牧云都会命丧刀下。他不还手,真的只有招架,全都是尽量避过要害,最后,根本是毫无疑问地被压到地板上。
付明没有领他任何避让的情分,反过手,匕首刀锋就压在他的锁骨上。
付明单膝跪在他身侧,俯下身,声音从牙缝中一点点出来:“程牧云你不是神,你判断失误就是一条人命!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看错了内鬼,就杀了一个自己人,我死倒没什么,可别人呢?那里边还一个孩子!”他指得是还不满二十岁的小庄,这是付明前几年亲手选进来的。
“不这么做,会死更多人,我不想让你像十年前的我一样,亲眼看着无数兄弟死在面前。”程牧云声音也很低。
面前的人是兄弟,也不是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