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寒说不清楚,她甚至从他回来,就始终在害怕。
这种恐惧,不深,但如影随形。
“有很多朋友都牵连在这件事中,”他放轻声,“温寒,我身边不止有你一个人,每个人的生命都同等重要。不要再问我这些我不能回答的问题。”
“我能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吗?”她开始受不了这种对话了,没有知道的权利,却需要无条件的信任。
“等到边境。”他说。
……
外边的风越来越猛烈。
这里到晚上只有十几度,她越发手脚冰凉。
“你平时都学些什么?说些我没听过的词。”程牧云生硬地换了话题,顺便给她比了个手势:“开始吧。”
温寒点点头,站起身,打开冰冷的剃刀。
她跟着他在丛林奔波那些个日夜的好处是,本能上,她已经学会亲近他,或者说,某些方面两个人已经开始有了契合度。比如,他忽然提出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剃度要求,她也能顺着他照办。
就像在丛林里,他让她躲着不能动,她就能几个小时几个小时的缩在藤蔓里不动。
“实变函数,复变函数,常微积分方程,微分几何,几何拓扑……你都没听过吧?”她试探问。
“嗯。”
“我不是很喜欢数学,可我养母以前是数学老师。”
“是吗?”
“嗯。”她又没话说了。
在整个剃度过程中,她总有恍惚:
这件事还有另一种可能,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因为所有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可他骗自己有什么好处?经历过今天,再回想到密林里,还有船底有鳄鱼游过的河流,他如果只是为了伤害自己,不用等到今天……
“三个月,到明年春天你会回到莫斯科。”他忽然说。
她眼中有一瞬的光。
他从影子里,看着她。
如果三个月没解决,这件事就算是失败了。而他,不管成败,必须用三个月时间,让身后的这个无辜的女孩摆脱这件事的影响,重新回到阳光下,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上。
“如果你不认识王文浩,会不会开始这段旅程?”他又忽然问。
她想了想,给了一个让他能比较舒服的答案:“不会,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不会今年来尼泊尔。”
他这么问……是在内疚?
程牧云笑了,仿佛看穿她:“你很懂得如何揣摩人的心理,这个答案的确能让我的负罪感降到最低。我相信,你以后的丈夫一定会被人嫉妒,因为有你的陪伴。”
温寒一愣。
手稍停下来,又慢慢去完成最后的部分。
莫斯科的性开放程度很高,阿加西的观点在那里最普遍,每个女孩嫁人前要尽情享受□□的快乐。她几乎忘记了,这个男人自己就说过,他是来自莫斯科的,而她也是生长在莫斯科。所以他的意思应该是,三个月后,两人也不会再有交集了?
“好了。”她低声说。
程牧云右手抚过剃光的地方,几个或浅或深的伤口,他没感觉似的:“还不错。”
他拎着那个布袋走出去,在没有人的露天换了衣服,反倒将她留在这个半敞开到处漏风的房间里,避嫌一样。很快,他回到这里,酥油灯应着他的脸和眼睛,还有他那一身的喇嘛装束:“这里包容各种宗教,到处都是朝圣的人,这样容易离开。”
透过窗口能看到寺庙顶上漫天飞舞的经幡,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像是回到了雪域高原,看到了最初的他。
作者有话要说: 0.0中秋快乐,这次俺一个字存稿都没了,更新频率见文案…
yeah!
☆、第二十二章 金刚怒目时(2)
孟良川蹲在狭窄的楼下过道,连吸了三口烟,口口深入肺腑。身边的男人,也就是曾在使领馆对温寒在小房间问话的那位警官,将警帽放在了窗台上:“可惜了。”
孟良川闭上眼。
这孩子是第二次救他命了,只不过这次是以命换命。他还记得清楚,在那个西餐厅地下室里,孩子是如何堵住铁门,上下扫视他:“我挺瞧不上你的。”又是怎样大言不惭地告诉自己,他救过他一命,在藏獒来袭的夜晚。
而此时,那个警官在想的是那个男人。
离开前,程牧云在他和孟良川面前,半蹲在地板上,和这个大男孩的尸体告别。脑海里,反复都是他舔去手背上兄弟的血,起身离开。警官想,自己需要去寺庙里才能让自己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