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钞票放在柜台上:“麻烦,我需要个房间。”
温寒浑身一震,慢慢地,几乎是灵魂出窍般抬起头,是个面容白皙颇有些女相的男人,身后跟着个戴着耳机在听歌的少年……
“温寒小姐,”付一铭眯起眼睛,低声笑,“现在,你可以回答我最后那个问题了,如果程牧云有天离开你,你会不会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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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透过茂密的树枝树叶,落在破庙的院子里。
一个小水泥台上,到处都是裂缝。
程牧云穿着个灰布袍,大半个后背□□在外,隐约露出纹身图案。他盘膝坐着,像是很有耐心地点头,听身边两个人在絮絮叨叨劝说着他千万不要去哪家做超度法事,而又一定要去哪家超度……
一排蚂蚁很有队形地从他面前爬过。
其实他在数这些蚂蚁究竟有多少个。
“大师,你的超度法事是远近闻名的,那家人一直和邻里不和,家中大儿子是个杀人犯,老二和小女儿又总是说不清楚,村里闲言碎语多得很。能养出那么几个孩子,老一辈的也不会是善茬……”
六十七只?差不多。
他微颔首:“施主,妄议他人会有口舌业障。”
“……”其中一个闭嘴了。
另一个讪笑:“大师啊,我们也就是闲聊打发时间……”
“阎浮提东山有山,号曰铁围,其山黑邃,无日月光。有大地狱,号极无间,又有地狱,名大阿鼻,”他微阖眸,遮住眼底那一抹光,“施主可能听得懂?”
“……阿鼻地狱,听得懂,听得懂。”
“那其中各有成百上千的小地狱,任何业障都能找到自己的去处,施主可能听懂?”
“……”另一个也闭嘴了。
“勿以恶小而为之,你说现下说的每句话,人不会记得,鬼也会记得,佛祖也会帮你记得。所以,”程牧云眼观鼻鼻观心,“请施主谨言。”
忽然,有银色的光划过眼前。
他反射性地侧头望去,有个带着白色遮阳帽的年轻女孩,站在烈日下,晃了晃手上一串廉价的金属镯子。在笑。
程牧云背对着日光,微微眯起眼,看着她一直走到面前。
温寒停住脚步。
她看着这个男人,恍在梦中。
她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在付一铭的帮助下毫无痕迹的离开莫斯科,抛弃了温寒这个名字下的所有过去,“死”了一次才能站在这里,找到她。哪怕是自己,也没有例外,想要见到程牧云也必须“死”。
就像他曾在恒河边问过自己的:你愿意为了一个男人死吗?
是的,她愿意。
因为这个男人是程牧云。
临行前,付一铭交给她两份厚厚的调查档案,分别是程伽亦和陈渊的,让她转交给程牧云。这里是耗时半年查证的最后结果。
照付一铭的说法是:
十三年前,周克在策反程伽亦时,就暴露了自己的信息。程伽亦为了保护周克,不得不出卖了小组成员的名单,直接害死了十几个人,也因此得到信任,除掉了所有走私集团内部知道周克信息的人。十年前,害死那么多兄弟的人是程伽亦,她是为了保护周克。
而陈渊,他本身就是最早留在总部的内鬼,被意外指派给莫斯科行动组监控程牧云。十三年里他从没有背叛过程牧云,只有在那个尼泊尔的小旅店里,为了保护程牧云逃走,主动向走私集团泄露了周克的信息,用周克的命给了程牧云逃走的机会。半年前,害死周克的人是陈渊,他是为了保护程牧云。
付一铭当时说完所有,轻叹口气:“我猜陈渊偷走舍利子,也许是为了能顺利回去走私集团,为周克报仇。”
“是猜的吗?你确定吗?”
“无法确定,最清楚的本人已经死了。”
真相,并不会让任何人感到轻松。
都有各自的道理,可不管什么理由,害人性命就要偿命。一个背了十几条人命,另一个也害死了兄弟,当程牧云把枪递给他们两个,相比身上这么多命债,也许选择结束生命才是最轻松的。
温寒当时没有接那两份资料,只问了一句:这是程牧云要的吗?
付一铭的回答是:不,他并不想知道。
“你让他放下过去吧。”这是温寒的低声恳求。
付一铭考虑了十几秒,亲手烧掉了所有资料和结论。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温寒,不会再有更多的人知道最完整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