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裤子刚脱下来,就来了一个入侵者,这让麻格儿非常不爽。
更让他不爽的是,这个入侵者居然有一块腰牌。麻格儿虽然不认识字,但从腰牌沉甸甸的质感上也知道不是凡物。
麻格儿很想二话不说,把他宰了,然后继续去玩女人。可他毕竟出身狼卫,不得不考虑到另外一个可能——这家伙的装备太精良了,无论腰牌、软甲还是手弩,都是高级货色,很可能属于京兆府或金吾卫,甚至可能来自军中。
他既然能找上门来,那么别人也能,这所万全屋已经变得极其不安全。
这件事必须得问清楚。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麻格儿用生涩的唐话问。
张小敬没说话,冷冷地用独眼瞪着麻格儿。麻格儿觉得很不舒服,这眼神像极了草原上的孤狼。孤狼无论身入陷阱还是濒临死亡,永远都是用这种阴冷的眼神看着人类。
麻格儿冷哼一声,拿起张小敬的障刀,轻轻用刀尖从他的咽喉处挑下一丝肉来,张小敬的脖子登时血如泉涌:“快说,否则你会有更多苦头吃。”
张小敬嘴唇翕动,麻格儿以为他要招供,不料却是一句反问:“你们抓的女人在哪里?”麻格儿眉头一跳,一拳重重砸在他的小腹,让他忍不住大口呕吐起来。
“现在是我在问话!”
但张小敬已经知道了答案。刚才麻格儿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隔壁,说明闻染就在那里。那股降神芸香的味道,他很熟悉。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麻格儿又问了一遍,见他仍旧没反应,又把刀刃贴向张小敬的腋窝。铁器冰凉的触感,让他的肌肤一哆嗦。麻格儿咧开嘴,故意缓缓推刃,像给梨子削皮一样,平平地在腋下削掉一片带血的圆皮肉来。随着刀刃把皮肉一掀,张小敬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惨叫声。
这在突厥,叫作铸肉钱,因为旋下来的肉如铜钱一般大小。旋在人体的这个部位,不会致命,但却极痛,只需铸上几枚肉钱,囚犯什么都会招。
可张小敬虽然面色惨变,却仍是闭口不言,讨厌的眼神始终直勾勾地盯着他。麻格儿突然意识到,对方是在拖时间!大队人马很可能已经在路上了。
不行,必须得马上撤离!
麻格儿走到隔壁,手下已经把那两个女人都揪了起来。麻格心朝外扫视了一圈,伸出指头,指向闻染:“把她带上。”
“您怎么分辨出来哪个是王忠嗣的女儿?”手下有点惊讶。
麻格儿在闻染细嫩的脖颈上摸了一把,把手伸到鼻子前吸了口气,猥亵道:“刚才挟持她的时候发现的,大官的女儿,比较香。那个也香,但不如这个味儿足。”
手下都笑了起来,知道这位对女人有着异常的癖好,所以对某些细节特别敏感。草原上香料是稀罕品,只有贵人女眷才用得起。
“那另外一个呢?”
“扔到隔壁去,连那个密探一起杀了。马上走。”麻格儿的手在咽喉处比画了一下。
门砰的一声,再度被推开。张小敬定睛一看,一个女人被突厥狼卫推推搡搡地赶进来。
她不是闻染,只是身材颇为相似,穿的胡袍也都一样。但她腮边的绞银翠钿和盘髻上的楠木簪,都表明了她出身不凡,寻常女子哪用得起如此贵重的饰品——这应该就是真正的王忠嗣女儿了吧?
张小敬很快便推断出了真相,她们两个应该是在同一个地点被突厥人绑架,这些粗鄙的突厥人不识饰器,张冠李戴,误把两人身份弄混了。
突厥狼卫拔出尖刀,先冲王韫秀而去。王韫秀的嘴被塞住了,发不出声音,只得拼命扭动身躯,居然躲过了刺向喉咙的一刀,让尖刀割到了肩膀,血花四溅。那突厥人失了手,觉得面上无光,伸手啪地打了王韫秀一个耳光,让她安静下来。
还没等他再次动手,窗外忽然传来一阵扑落落的翅膀拍动声,紧接着数只云雀从院里飞起。麻格儿眼神一凛,示意先不要动手,快步走到窗前向前院俯瞰。
树丛摇动,脚步凌乱,似乎有许多人在朝这里靠近。
麻格儿立刻回头,大声呼唤手下人都进屋。他本来有七个手下,三个被张小敬杀死,一个腿部中了一箭,能动弹的只剩下三个人了。麻格儿顾不得感慨,急速用突厥语交代了几句,三个人各自领命出去。
麻格儿扫视了张小敬和王韫秀一眼,不再管他们,也转身离开。隔壁屋子很快传来闻染惊慌的呼喊,看来他们只打算带走这位“王姑娘”。
短短几十个弹指之后,筑心阁一层的大门砰的一声,被重重撞开,一下子拥进来十几个人。他们冲到正厅,骤然停住脚步。只见一名大腿受伤的狼卫斜靠在一尊大铜耳炉前,手里举着两把手弩对准门口,地上还搁着两把弩。
狼卫同样也很诧异。他本以为闯入者是张小敬的同伙,起码也应该是禁卫军汉,可眼前这些人,个个斜披花布,肩露文身,俨然是浪荡京中的浮浪少年。
两边对峙了数息,一个浮浪少年沉不住气,大吼一声,举起手里大棒冲了上去。狼卫二话不说,抬手就射,正中少年额头。其他同伴大惊,急忙向后退去,又是三箭射来,先后命中三人。
“他没箭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浮浪少年们又冲了上去。这次狼卫没办法了,只能躺倒在地,任凭他们拳打脚踢。这些少年显然没有旅贲军那么有章法,一见狼卫被打倒,立刻一窝蜂全都钻进正厅里,足足有二十多人。
为首的一个小头领在底层转了一圈,一指楼梯,示意几个人上二楼。很快上面传来消息,说找到了!他连忙举步登上竹阶,跑过走廊,看到二楼一处房间绑着两个人。男的捆在柱子上,女的瘫倒在地,十七八岁的样子。
小头领一喜,整个建筑里就这一个女人,这回应该错不了。
熊火帮今天绑架了一个女子,结果中途跑掉了。据追赶的小混混讲,那女人被一群来历不明的胡人带入这座宅邸。熊火帮把整个万年县视为禁脔,在自己地面上人被劫了,怎么能忍这口气?于是这个小头领纠集了一批无赖少年,打算把人劫回来。
小头领叫了四个人把那女子带走,别耽误;至于那男的,不认识,不必管。
他目送着押送队伍离开,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这将是他在熊火帮一次里程碑式的立功。小头领信步踏上二楼高亭,远眺片刻。只见远处曲江锦绣历历在目,景致怡人,不由得心生感慨:“有钱人就是他娘的会享受!”赏了一会儿景,他背着手,学着名士风度慢慢踱着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