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紧拳头。
于鸿辰说了句什么,丫头笑起来,坐在黑暗里的叶慎晖可以想象她眼角眉端充满快乐的样子,他又是宽慰又是心痛。他希望她快乐,更希望带给她快乐的是他不是别人,可是他把自己越推越远,远到他掉进深渊去。他们分手道别,丫头还没有进去,依旧站在光影里,小小的孱弱的身子看上去无比的孤单凄凉。他很想走过去,把她拥进怀中,深嗅她发间的芳香,抚慰她容易受伤的心,告诉她他永远在她旁边守护她。他全身每一处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碰触她,哪怕只是一丝头发。强忍的苦楚从心脏蔓延至手指脚尖,他几乎要抵挡不住这一波强过一波,一浪强过一浪的绞痛。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低垂着脑袋,耷拉着肩膀走进去,什么都做不了。
不舍得放弃的痛
杨洋半夜接到电话,“我在嘉诚,房间你知道。”
不用看号码不用分辨声音,只是简短的一句话她就知道是何许人也。电话一放,人也彻底清醒过来。急匆匆的拉了条牛仔裤穿上,洗了个冷水脸,马上冲出去。
听声音就知道他今天心情不太好,而叶大人心情不好的时候,耐性是更加不好的。
她拿出房卡划开门,三重窗帘拉得密密实实的,漆黑一室。不知道他抽了多少烟,酒店的空调和抽风向来强劲仍然烟雾蒙蒙的。
“别开灯。”他的声音太低,低到几不可闻。
循声望去,窗下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个人,依稀可辨。
“过来。”她听话地走过去,有些紧张,认识这么久面对他她还是克制不住紧张。
“近一点。”
“恩?”她没听清。
“再近一点,坐过来。”
她走过去坐在他膝上。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她能看到他眼中望见她时那一瞬的惊喜,仿佛有万丈光芒在刹那间燃亮他的脸庞,然而又迅速消失于黑暗中,他颓然阖目,再睁开眼时呆滞的眼神穿过她不知望向哪里去。
这样坚强的男人竟然这样的脆弱。她被震撼住,微张开嘴,想安慰他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手已不自觉地伸过去揽住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胸上。
高三就象绷紧的弦,轻轻一弹指就会断掉。轻眉班上已经有几个战友受不住压力病倒了,连奶奶也在电话里说要来济城照顾她一年,她连忙婉拒。爷爷已经七十有六,身体倒是还好,但人一老器官也会老化,说不准明天会发生什么。让奶奶来照顾她,她不忍也不放心。
其实她倒是不紧张的,她是文科,她的记忆力向来很好,本性又淡然,反正尽力读书认真上课,真是考不出好成绩,再考就是了。班主任赞她心理素质过关。她暗笑不已。
相比较下来,何心眉要比她压力大很多。她父母祖辈都是读书人,以同样的标准要求下来,她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轻眉暗忖:换做她在那个家庭估计会崩溃掉。所以看着何心眉她眼光不同以往的温柔,连她的鸹嘈她都颇能忍耐。
“你说我们考大学为了什么?”何心眉最近处于混沌迷茫状态,经常反思人生。
“找个好工作啊。”
“找到好工作了呢?”
“找个好人家嫁了。”
“嫁了又怎么样?”
“生孩子,煮饭,为了孩子的奶粉尿布继续加油工作。”
“然后呢?”
“然后孩子大了重复你的人生,你也老了,就再也不用工作了。条件好的话去旅游,不好就在家帮你的孩子带孩子。”
何心眉趴在桌子上思考自己看不到前路的暗淡人生,接着大声呻吟:“我不活了,我真的不活了。”
她嘿嘿笑。“其实也不是完全灰色的,你想想啊,这个过程多么让人期待。认识你喜欢的人和他一起过日子。煮饭给他吃,把他养的胖胖的……”忽然就想起她和叔叔在厨房笑闹的情景了,一时间悲从中来,哽咽着,话也说不下去。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期待的,让我煮饭除非我死了的那天。”何心眉完全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她强笑一下,“那你再想想将来有孩子,你生他下来还是一团肉,慢慢的长开了看到是你自己的样子,能不高兴吗?然后他长大,会叫你,会和你玩,闹得你生气又哄得你笑,多有意思啊。”生命也就是这些不堪一提的小事组合在一起,喜、怒、忧、惧、爱、憎、欲……所有的情感在岁月里沉淀,化作你自己的一部分。而她的那一部分呢?可望而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