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凯说完,不耐烦地挂断电话。
万昆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许久,才慢慢放下手。
旁边有一家店面在装修,叮叮咣咣的声音不断,周围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化工材料味,在门口站得久了,万昆太阳穴生疼。
他在那里站了足足二十分钟,然后从后腰里抽出了个东西。
他把卷得皱皱的笔记本拿在手里,看着半晌,看到最后几乎喘不过气来。最后他狠心一团,把笔记本扔在了马路边上。
何丽真疲惫地回到家里,把饭盒里的鸡蛋饼放回冰箱,坐在桌边,干什么都提不起力气。可她觉得自己又不是完完全全的难过。
就是没有力气。
最后,她放下手里的笔,趴在桌子上,看着鱼缸里的金鱼拖着肥硕的躯体游来游去。
何丽真趴着一会,思想已经飞得漫无边际。
她从头到尾回忆了一下与万昆相处的过程,抓住每一个点进行反省。她觉得伤心,可她却并不恨他,一点都不。
她细究其中的原因,却发现这不是几句话就能概括的事情。
她想了一通,最后依旧停留在了那个蹲在小卖店门口抽烟的画面上。何丽真恍然,这个画面就像一个印章,印泥是黑夜,印布是她的脑海,一下扣下去,擦都擦不干净。
算了。何丽真的眼神瞟到一边挂着的包,心想,反正已经结束了。
可当她的目光越过那个包,看到角落里摆着的沙发时,她的眼眶又不受控制似的瞬间红了。她连忙转过眼,脸朝下,把自己埋在桌子里。
沙发是浅蓝色的,是原本房子装修时就带着的,何丽真几乎没有坐过。现在一想,好像只有万昆,很喜欢坐那个沙发。
何丽真想起他窝在沙发里的样子,就像一只不听话的大狼狗,捂不热的白眼狼。
别跟年轻人伤心。何丽真想起彭倩的话,同样一件事情,你难受得要死要活,他们只会在第一时间流几滴眼泪,然后睡一觉就忘记了,多赔。
何丽真忽然很想找个人说说话,她想了半天,打电话给商洁。
商洁正在睡觉。
“丽真?”
“嗯……”
“这么早打电话来,怎么了?”
何丽真有点恍惚,她抬头看了看时间,说:“已经十二点多了。”
“哦,我三点才睡着,怎么了?”
“没、没什么。”听见商洁说凌晨才睡着,何丽真也不想麻烦她了,“你先休息吧。”
商洁是真困,随口问候了几句就打算挂断电话。
“商洁!”何丽真在她挂电话之前,忽然喊了她一声。
“嗯?怎么了?”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
“我是不是很土。”
“……”商洁听完也是愣了愣才说话,“你怎么忽然想问这个了,开窍了?”
“不是。”何丽真小声说,“我就是想问问。”
其实问不问有什么必要,何丽真分明知道答案。她跟商洁认识十多年了,不止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个字。
可这次,商洁却没有这么直白地回答她。
“丽真啊,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算是被欺负么。被一个学生?何丽真说不出口。
“没有。”
“没有个屁。”商洁说,“有人说你什么了?”
何丽真撒不出慌,干脆不说话。
“何丽真,你听着。”商洁似乎在那边点了根烟,说,“我说过很多次,你土,但是你跟别人的土法还不同,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比较有特色的土。”
“……”何丽真领教了商富婆的安慰之法,说:“好了,你睡觉吧。”
“那不说了?”
“嗯。”
放下电话,何丽真觉得自己的心情轻松了一些。她到窗台边,把窗帘拉开。正午的阳光又烈又暖,照在外面的丝瓜花上,艳艳的,好像油水轻炸的娇嫩鸡蛋黄。
第二天,胡飞一大早联系何丽真,跟她确定时间。
“十一点我在学校门口等你,怎么样?”
“行。”
听胡飞说,算上他们这次参加饭局的一共有九个人,何丽真感慨一下,都快赶上他们办公室的人多了。因为有外校的人在,加上昨天被人羞辱了一番,何丽真周日起了大早,难得地在柜子里翻了翻,想挑件稍微像样一点的衣服。
可她翻来翻去,发现自己所有衣服都是一个款型。最后她在一堆衣服里面,挑了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这已经是她难得可以称得上“好看”的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