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绒道:“放心,三日后我出钱牵线,在狼头寨举办夜宴。到时请三哥来,和老五把话说清楚就好了。”
吕婵轻舒一口气,低声念道:“……也不知怎了,我最近总是紧张兮兮的。”
方天绒语气转而温柔,笑着道:“我知是怎了,再有两个月,你的寡期便结束了,要嫁进玉龙寨,当然紧张了。”
吕婵用力拍了下桌子。
“冤家!就你的话多!”
方天绒哈哈大笑,拉着她坐在桌边,好酒好肉吃了起来。
半夜时分,方天绒离去。
两人竟连床边都没沾到过,连搭手都隔着一层衣料,未碰肌肤。
吕婵送走方天绒后,叫丫鬟们收拾了房间,上榻休息。
姜小乙和钟帛仁悄悄离开染坊。
返回山间小屋的路上,姜小乙长吁短叹,钟帛仁问:“你怎么了?”
姜小乙:“我现在真是羞愧万分。”
钟帛仁:“哦?”
“想想昨夜,我提起这二人,还在大言不惭说三道四,没想到是丢了自己的脸面。”
“哈。”钟帛仁轻声一笑,不置可否。
“真想不到他们竟如此讲求礼数。”她泄气道,“我再不乱造口业了。”
钟帛仁:“倒也不至于此,这二人确是另类。”
“我忽然又不想杀他了,这对姻缘还是结成为好。”钟帛仁看向她,姜小乙又无奈道:“但我想不想一点也不重要,韩琌是不会放过他的。”
钟帛仁不语,姜小乙同他解释道:“韩琌就是重明鸟,现任朝廷讨贼大将军,他……哎,我曾与他有过短暂接触,此人性格极端,做起事来毫不留情。刚刚方天绒也说了,他杀的人实在太多了。”
钟帛仁淡淡道:“他削弱叛军实力,再进行收编,这是最稳妥的做法。不过,他这样做事,于他自身来说,隐患颇多。”
姜小乙一顿,问道:“什么意思?”
钟帛仁:“你想,若他来到游龙山,杀掉了马六山和贾奉,收编了金代钭,方天绒和刑敕,后面这三人对他,会是什么看法?”
“必然恨之入骨。”
“没错,被招安的人里,但凡将来有人立下了功劳,进了朝堂,一定会伺机报复的。”
姜小乙摆手道:“不要紧的,你有所不知,新皇帝很宠他呢。”
钟帛仁笑了两声,道:“你将朝廷看得太简单了,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皇帝再宠他,也要下面的人都尽心才行。现在是肃正时期,大家自然配合,等到局势稳定,牛鬼蛇神便全跑出来了。像重明鸟这样不留余地的做派,在朝廷上走不远的。”
“这……”姜小乙也听慌了,不住嘀咕道:“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这该如何是好啊……”
“你很担心他?”
姜小乙听这语气似是变了些,转眼看去,钟帛仁停住了脚步,神色平平,也正看着她。
夜色下,他的脸看起来有些冷。
“人各有命。”他淡淡道,“你话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姜小乙愣了好久,盯着那双月下的眼眸,渐渐地,灵识似乎游走在虚幻的界限内。她忽而察觉到一种浓烈的感伤,喃喃道:“没错,其实他和他师兄是一类人,他们的心念都比我坚定得多。上一个我就没劝动,这一个肯定也不行。”
听了这话,钟帛仁眼睑微颤,脸色淡下去一些。他走上前来,手搭在姜小乙的肩膀上,低声道:“他还年轻,尚有机会学习。他比他师兄聪明很多,相信定会找到朝廷生存之道的。”
两人面对面站了好一阵,姜小乙忽然抬头,道:“你怎么知道他比他师兄聪明,我又没有说过他师兄的事。”
钟帛仁:“我猜的。”
姜小乙:“这也猜得到?”
钟帛仁:“嗯。”
姜小乙咝了一声,道:“那你再猜猜,他师兄是个怎样的人?”
钟帛仁挑挑眉,微歪着头,平平无奇道:“我猜他大概是个像我一样,只有道理通透,实际什么也做不到的嘴把式吧。”
静默两息,姜小乙忽然爆笑出声,一把揽过钟帛仁的肩膀。
“钟少爷,我可真喜欢你呀,哈哈哈哈!”
弯弯的月儿高悬,姜小乙盯着夜空,心境忽然畅快得不行,山林也似乎被她感染,吹起清凉夜风,拂过二人脸颊。
第112章 老戴:姐子们,想爷没?……
三日时间, 转瞬即逝。
举行夜宴的这一日,天公不作美,从早上起便阴云密布。
傍晚时分, 姜小乙和钟帛仁动身前往狼头寨, 他们仍抄了隐秘的小路,来到上一次藏身之所。
狼头寨里点燃了火把, 各处都有巡逻的喽啰。
姜小乙紧紧鼻子,嗅出空气中弥漫的浓重水气,低声道:“恐怕要下雨啊。”
钟帛仁:“下雨对我们来说是好事,更方便藏身。”
姜小乙:“可惜下雨的话, 我的声符就不管用了。”
钟帛仁哦了一声,轻飘飘道:“原来阁下的法术也有不灵的一日,我还以为你总能变出花样呢。”
姜小乙听得好笑,斜过眼来:“我这是在迁就你, 否则使出我的看家本事, 进这狼头寨还不是轻轻松松的事。”
说话期间,天上落下豆大的雨滴, 砸在头顶的叶子上,落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狼头寨里有人喊道:“下雨了!快把酒水搬到棚子里!”
狼头寨里应也有人料到今夜天气, 提前在寨中央搭建了几处棚子,众山匪忙前忙后搬运酒水菜肴。今夜这场宴会规模不小,好酒好肉摆了几十道长席, 看得出方天绒是带着万分的诚意, 想彻底解开贾奉和刑敕的心结。
山坡上,姜小乙和钟帛仁朝里侧挪了挪,避开落下的雨滴。
换好了位置,钟帛仁接着道:“看家本事?那是什么本事?”
姜小乙:“这是个大秘密, 说出来怕吓死你。”
钟帛仁盯着北边的小径,上方陆陆续续下来一批人,打头的正是方天绒,身旁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子,想来是贾奉,后面则跟着一长串的队伍。
“此话实是有些耳熟啊。”他幽幽道,“是不是在哪听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