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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明花作(204)

作者:Twentine

几步路,思绪翻飞……

他为何会知道她想做什么, 他怎能如此笃定?

走了没多远, 姜小乙回过头,钟帛仁站在门板旁静静看着她。天边青光适时变暖, 阳光照在小屋墙壁上,此情此景,与她脑海中另外的画面重合了。

当年,那人也是站在这番光景下, 一次离别,就再没相见。

这古怪的联想让姜小乙茫然失神,凭白生出几分世态变迁的伤感。

钟帛仁问道:“怎么,可还有顾虑?”

的确有, 但这“顾虑”莫名其妙, 她羞于启齿。

姜小乙叹了口气,又想出些借口, 折返至钟帛仁面前,故作不满道:“你一个书呆子, 怎么还指点起我做事了?”

钟帛仁道:“你误会了,我没有指点你,只是略提建议。”

姜小乙:“你自己都叫人打了个半死不活, 还给别人提建议, 我听了能有好?”

这话钟帛仁倒也想不出什么言辞来反驳。

一时安静。

姜小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两人面对着面,相顾无言。

就在姜小乙努力再想找些理由的时候,钟帛仁忽道:“是不是不想走?”

姜小乙眼睛微大:“啊?”

钟帛仁道:“不想走也好, 先前是怕你已有计划,我不能贸然打乱,倘若你尚无计划,不如与我一起,行事会更为方便。”

姜小乙:“什么与你一起?”

钟帛仁:“你自个儿拿主意吧。”

姜小乙停顿片刻,奇怪道:“我们怎么一起行事,你哪有什么用处?”

钟帛仁看向茂密的山林,低声道:“用处自然是有的,不过我现在身体伤势尚未痊愈,若要行动,需再等半月。”

姜小乙看着他脸颊和脖颈的淤青。

“……半月?可半月已经能做不少事了,白白等在这,岂不浪费?”

钟帛仁的视线再次转到姜小乙的脸上,嘴角挂上意味不明的笑容,向前走了两步,缓声道:“要你走你也不走,要你留你又不想留,你到底想如何呢,小兄弟?”

距离近了,她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总觉得自己心中百般念头都被他看穿了一样,心里拧巴得很。

钟帛仁淡笑道:“我说了,你若有计划,可先行入寨。放心,兄台若走,别说半月,在下多久都等得。”

姜小乙眯起眼睛:“你说你知道我想做什么,现下说来,说对了我就留下。”

钟帛仁面带微笑,左手先指了指自己,右手手心朝上,而后左手指了指姜小乙,右手翻为手背朝上。

这意思便是,她要做的事,与他正相反。

“我可以帮你。”他又道。

姜小乙眯起眼睛,将钟帛仁拉到一旁,低声道:“你先前还想劝说匪帮造反,这才过去几天,又要来帮我,读书人都是这般见风使舵的?”

钟帛仁不太赞同。

“经历了生死,心态发生转变,再正常不过了,与是不是书生并无关系。”他握住姜小乙的手,说道:“莫要激动,咱们万事好商量。”

他言语温和,说着说着,莫名就把姜小乙给稳住了。

明书问:“你们到底怎个决定?”

姜小乙:“回屋吃饭吧。”

尘埃落定,众书生颇为满意。

姜小乙再次留了下来。她为让钟帛仁的伤好得快一点,去抚州城里给他买药,几日下来,带的钱花了个七七八八。这几番来去城中,她仔细观察百姓生活情态,发现他们完全没有被山匪包围的紧迫感。

她从前就听说过,抚州之所以被称为“匪都”,就是因为这里几乎家家户户都能跟土匪扯上关系,甚至匪帮缺人之时,还要去城里人家拉壮丁,与朝廷征兵充军的手段如出一辙。

不愿过这般日子的人,早已举家搬迁,所以现在留在城中的百姓,都是与匪帮同生的关系,可以说是全民通匪也不为过。

某日傍晚,姜小乙在小屋门口劈柴,趁着喝茶休憩的功夫,望向茫茫游龙山,心想着到底走哪条线,才能够事半功倍。

“游龙山的匪寨可以说是铁板一块。”

身后,钟帛仁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走出房门,如是说道。

姜小乙:“哦?怎讲?”

“全国各地的山匪,多是为祸一方的恶贼,民众心中积怨已深。”他走上前来,淡淡道:“但此地不同,抚州城百姓与游龙山的关系异常紧密。每次官兵前来,城中百姓通风报信者,乱出主意者,可谓层出不穷,几次大型围剿皆以失败告终。”

说着,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当年杨老将军为破除匪患,率大军前来游龙山,花重金聘请向导,层层挑选,可惜还是落了圈套,被带入满含瘴气的洼谷之中,导致前锋队伍损伤惨重。”

姜小乙看了他一会,蓦然道:“……杨老将军?”

钟帛仁清醒过来,道:“便是前朝的杨亥。”

姜小乙:“你怎知道得如此清楚?”

钟帛仁:“也是听人说的。”他来到姜小乙身边,随手拾起地上的宝剑。火红的夕阳在玄阴剑上,落下温柔的暮色。他看了许久,指尖在剑身上轻轻一弹,玄阴剑发出清幽明脆的声响。

他不禁莞尔,姜小乙蹲在木墩上看着,只觉得那笑容中的情致,似水流长。

“怎么?你又瞧上我的剑了?”姜小乙道。

钟帛仁道:“的确是把好剑。”

姜小乙哼哼一声,道:“这把剑的故事可多了,有些事古怪离奇,说出来怕吓死你。”

“哦?”钟帛仁持剑而立,好笑道:“你说说看,我也好奇,什么事能吓死我。”

姜小乙:“说了你也不信。”

钟帛仁:“那也要说了才知道。”

姜小乙歪着脑袋回忆。

“嗯……此剑原主,是个强悍无匹,却又异常愚蠢之人。”钟帛仁不语,姜小乙想了想,又改了口。“不对,非是愚蠢,只是有点死脑筋。”再想,还是觉得不对。“咝,好像也算不得死脑筋,那人……”她想了半天,终是形容不来,一声叹息。“还是说回这把剑吧,这剑原身只是块废铁,被我捡走,每天对着它打坐念咒,说长道短,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慢慢变成了现在这副光泽水灵的样子。这样说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