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是!”他刚要去传令,郭技又给他喊住了。“慢!”他压低声音,又道:“再准备一只轻骑队伍,在南门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是!”
就在这个当口,第一个爬上云梯的蛮族士兵已经在城墙上冒了头,民众大惊失色,想要推他,结果刚一伸手,就被他拉住手腕从墙上扯了下去。
蛮族士兵一跃上了城墙,军伍长吼道:“快把他杀了,把他身后的梯子推下去!”
拿着长矛的民众纷纷捅了过来,这士兵咧嘴一笑,从后腰摸出一把弯刀,弯下身,避过矛头,就地一滚靠近对手,弯刀在下方横扫而过,像割麦子一样切断了这些人的腿,惨叫声登时响彻整面城墙。
这些普通百姓本就不会使兵器,更何况最早上城墙的都是军队里的精锐武士,双方差距过大,这蛮族士兵口中高呼异域的语言,瞬间砍倒了七八个人。就在他杀人的这短暂的空隙,梯子上又上来数人,他们的优势越来越大,城墙上的死尸也越来越多。
处处哀嚎,处处狂奔,十方天地,无一活路。
这道赤红的城墙,于九天望去,就如大地的裂痕,下方便是阿鼻地狱,众生血流成河,惨厉焦烂,骨肉尽碎,内脏横流,于绝望惨呼中复复生死。
鲜血的味道传入账中,丹木基邪法得助,背后那些模糊的影子渐渐显形,人身兽面,牙森列戟,目闪双灯,背后生双翅,乃是凶恶的夜叉恶鬼……
“城墙守不住了!城墙守不住了!”
蛮族士兵跳入城内,下方的守军杀上前来,这些蛮族士兵配合默契,他们一部分挡住守军攻势,另一部分去开城门。
“城门开了!”郭技骑在马上,大喊道,“准备迎敌!准备迎敌——!”
血光充盈,杀声震天。
丹木基帐内数只夜叉鬼也腾飞而出,直奔洛水城。
它们飞至途中,忽然停住,空中传来千古浑厚的雄音——
“邪魔何处去?”
夜叉鬼抬头看天,若隐若现的威压使它们邪气蓬勃,杀心肆虐。它们一抖身体,翅膀幻化无数法箭,射向天空。
漫天邪气中,响起阵阵惊雷,红云之中出现一张巨大的人脸,双目微闭,宝相庄严。他张开大口,深深吸气,将夜叉射出的法箭尽数吞没。
帐内丹木基催动法力,夜叉鬼仰头鸣叫,声音贯穿十方。数只夜叉融为一体,变为罗刹鬼,体型也变为之前的数倍之大,蓝脸蓝身,手持尖刀,发齿眦裂。
空中的人脸也从红云中流淌下来,幻形怒相金刚,手握宝剑,雄壮威严。
罗刹与金刚在云中斗法,天地变色,山林觳觫,附近鸟兽纷纷奔走逃命。
丹木基久攻不下,赫然而怒,他面目狰狞,怒喝道:“你别想阻拦我,任何人都别想阻拦我——!”他高昂头颅,身体像被抽干了一样,瞬间只剩人皮裹着骨头,他的皮肤变成青色,双眼流出鲜血,看起来实为恐怖。
罗刹鬼感受到本体力量,啸吼如雷鸣,形体再次发生变化,罗刹身灭,化形修罗相。
它的体形再次变大变长,长出第二颗头,第三颗头,背上抽出了第二双手臂,第三双手臂。一双手遮挡日月,一双手紧握法器,一双手于胸前合十。它双眼暴突,嘴巴大张,脑后亮起业轮。
一股无明真火随着业轮的成型,在其口中渐渐汇聚。
洛水河里堆满死尸,小小的城池已成人间炼狱,厮杀的声音传遍各个角落。
薛婶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了!”她抱着冬官急匆匆跑到地窖口,贴着耳朵听了一会,大叫一声。“哎呀!坏了坏了,敌军杀进城了!”
谢凝心中一惊:“他们攻进来了?”
薛婶手脚发抖:“老瓢呢?马芙呢……他们为何还不回来?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她惊慌失措,原地打转。“这可怎么办呐!”
谢凝回头看幻乐,他仍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院内忽传打斗之声,薛婶跌下梯子,连滚带爬躲在角落。
这么一摔,给冬官摔哭了,薛婶怕引来敌人,捂住他的嘴,颤抖着声音道:“别哭别哭,冬官听话,别哭。”
谢凝紧盯着地窖口,注意外面的动静。
偶尔一回头,她发现薛婶的手死死捂在冬官的口鼻上,眼睑一抽一抽,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谢凝叫了她两声,薛婶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谢凝过去拉她的手,压低声音:“松一点,你松一点!”
薛婶手硬邦邦的,她根本拉不动。谢凝急道:“这孩子没气了!他要死了,你快松开些!”
薛婶一听“死”字,浑身一抽,忽然回过神。
“呀……呀!”她连忙拿开手,冬官已经奄奄一息。“……冬官!”她拼命晃着孩子的身体,“冬官!冬官——!”
几番起落,几番折磨,让这年仅五旬的妇人精神几乎有些错乱了。
她接连大喊了几声,谢凝心道不好,果然,上面打斗声结束后,地窖口被掀开了。
一名蛮族士兵的头探下来,看见窖内众人,忽然眼睛一亮。他握着弯刀跳下来,朝他们走来。
谢凝注意到他的视线——他看的人是幻乐。
在攻城之前,丹木基就曾向全军传达过命令,进城之后,第一要务是找到一名十八九岁的和尚,斩下其头颅者,领此战头功。
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谢凝心想,幻乐所指的,当是此时了。
谢凝的恐惧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镇定。她站到幻乐身前,散下瀑布一般的长发,冲那士兵柔弱一视。
檀香做身,善识为配,姿容曼妙,倾世无匹。
她的美貌落在那男人的眼中,譬如祭坛里升起了火光,是唯一指引的方向。
他着了魔,什么都看不见了,迫不及待朝她而来。他浑身是血,将她扑倒在地。谢凝手里握着一把小刀,这是她刚刚从薛婶身边拿来的。她向他肋下用力一刺,这蛮族士兵毫无防备,一声惨叫,一巴掌扇在谢凝脸上。谢凝口中泛腥,头晕眼花,她没有退后,而是顺势扯住士兵的头发,从下到上,再刺一刀……她这些出招全无把握,但冥冥之中却有如神助一般,这一刀刚好刺在士兵的下颌,贯穿半个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