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队盯着她:“我查过你的资料,你高中之后,紧急联系人、家庭成员一直都是杨清先生,也就是你爷爷,你母亲已经去世,父母没有离异,这些年,你父亲杨平实际一直都是失踪状态,可你家人从来没有报过案,能说说原因吗?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警方找到了翟大安——也就是丐帮的小翟,男,三十九岁,是一家酒店的大堂经理,自称喜欢交朋友,平时和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来往比较多。王嘉可被绑架后试图逃走,翟大安指使了几个人,中途想把人抢走,未遂,还跟原来的绑架犯发生了冲突。
行脚帮的人想把丐帮拖下水,一口咬定小翟他们是同伙,分赃不均才跟他们拆伙。
丐帮当然不能承认,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小翟自称是杨平的朋友,杨平和家里闹翻以后离家出走,虽然很多年没回去过,但心里一直很惦记家人,杨逸凡是他唯一的女儿,听说女儿被卷进这么个破事里,老父亲急得到处找人,他们出于朋友义气,托各种关系找这个王嘉可,想让她出来把话说清楚,消除舆论影响。结果意外发现女孩被那帮拉黑车、开黑店的人渣绑架了,于是设法营救,那些坏胚恼羞成怒,什么锅都往外甩,“交代”的任何事情都是蓄意报复,不可信。
双方各执一词,简直成了罗生门。
而事件中的关键人物“杨平”现在不知所踪,只能把杨逸凡招来问。
“他们说什么?杨平关心我?”杨逸凡嘴角挂起一个古怪的笑容,“我以为自己算见过世面了,没想到在不要脸这方面想象力还挺有限,哈。”
她阴阳怪气的声音十分刺耳,苗队略微皱皱眉。
“知道我花了多少钱,做了多少医美,才把这个疤淡化成这样了吗?喏,现在还有点印,喵队,你知道这是怎么弄的吗?”杨逸凡一伸手,她把左鬓的长发挽了上去,露出颧弓上面一个很浅的疤痕,“杨平出去跟人打架,打输了,被人教训了一通,我小时候,在日记本里写了这件事,被他看见了……这是拿捅煤窝的铁签子削的。”
苗队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女孩,十岁,”杨逸凡把鬓发在手指上打了个圈,倏地放下,“送医院一看,脸上三道伤口要缝针,总共缝了十八针,半张脸都是疤,可热闹了。”
第八十二章
“要搁现在,大概能算是家暴。”杨逸凡耸耸肩,“不过反正不会有人帮我报警,报了警,你们也不会管。”
苗队正色说:“如果嫌疑人确有虐待儿童的行为,我们一定会管。”
“得了吧,”杨逸凡半含讥诮地冷笑一声,“你可真能吹,一个孩子生出来,就是父母养的一头小牲口,所有权由这二位共有,自己的东西,当然是想怎么着都行,除非另一位所有人有意见。我的另一位所有权人——我妈,她除了哭,就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主动藏藏掖掖,你们外人怎么管,拿什么管啊,喵队?”
“我免贵姓苗,”苗队终于听清了她叫自己什么,眼角直跳,“杨女士,你不是大舌头吧?”
杨逸凡眯起细长的眼,冲他假笑。
苗队板着脸,严肃地把话题扭回来:“所以你的意思是,翟大安他们在说谎,他们也参与了王嘉可绑架案,甚至还有你父亲杨平——为什么?你爸连你也要敲诈吗?”
“这可不是我说的……谁知道呢?我爷爷当年和杨平断绝父子关系这事,不知道公证没公证过,如果没有,搞不好他是回来抢遗产的。”杨逸凡说到这,又自言自语似的低头一笑,“不过话说回来,这伙人居然主动承认敲诈勒索吗?真是配合你们警察同志啊。”
苗队觉得她话里有话:“什么意思?”
“没有,就是觉得很冤,”杨逸凡说,“我穷得就剩钱了,最不怕有人来敲诈勒索,要钱?没问题啊!问题是真的没有人来问我要过,他们通知都不通知我一声,直接在网上放视频搞事,唉,我头都秃了。喵队,要不您不如去问问其他几位跟我一样的倒霉蛋,有没有接到过勒索电话?”
苗队缓缓地皱起眉。
无论是行脚帮还是丐帮,不管私下里怎么狗咬狗,都心照不宣地不在公家面前牵扯各自帮派——因为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曾经严打过一波“黑社会”,那之后,不管是正派还是邪派,都学会了夹着尾巴做人,稍微过一点,性质就说不清了,弄不好要沾官司的。所以双方一起努力大事化小,想把两派争斗变成“个人行为”,在“敲诈勒索”这件事上,他们是统一口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