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被背主投降的属下出卖,全靠侥幸才保了条命,敌军中有个狗妖,为躲追踪,盛灵渊在飘满浮尸的水沟里潜了一天一宿。水下阴冷刺骨,把他的伤口泡得又疼又痒,如果他不是天魔体,大概早就死于感染发炎了。到最后,他意识越来越模糊,全靠识海中不停和他说话的剑灵的声音保持一线清明,小哭包那次居然忍住了没哭,一直憋到援军把他们捞出来,才嚎了个撕心裂肺,之后一度对人族充满警惕,不肯再信任任何人。
盛灵渊本来孤愤难抑,可是小剑灵抢先当了惊弓之鸟,剑灵本就是充满戾气之身,盛灵渊唯恐彤以后越发阴沉敏感、剑走偏锋,为了他,只好努力装出“人主”的胸怀,给他做个好范例。
可以说,盛灵渊小时候那些超越年龄的格局和冷静,都是在剑灵的哭声里强装的。
此时忽然听见宣玑一声叹息,盛灵渊习惯性地抬起手,想把他搂进怀里,安慰他别灰心。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宣玑说:“转告肖征,让善后科的同志们都反省一下,看看自己有没有干过对不起组织的事,有什么能交代的,尽早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我先坦白,我现在感觉不太好,他们再把我往你身上挤,我可能就要……呃……犯错误了。”
盛灵渊差点碰到他后背的手又缩了回来。
宣玑表情很淡定,话音一转,他说:“到了这步田地,大家就都别玻璃心了,不管罗翠翠是主动背叛还是被人控制,现在对我们来说都没有区别,局里一直藏藏掖掖的人面蝶丑闻肯定是要给捅出来的。咱们自己的后勤人员临阵倒戈,内部文件泄露不可避免,做好准备接招吧。”
宣玑一语成谶。
“肖主任,清平镇回来当晚,罗翠翠下飞机以后就单独回了总局,系统崩溃——也就是大楼坍塌之前,我们这没有他离开的记录。我们的能量监控系统最后一次捕捉到他的行踪,是劣奴躬伏法阵前一刻,他……”
“在哪?”
“就在树下。之后监控无法扫描到与其档案相对应的能量体,不知道是跑了,还是发生了变异。”
“肖主任!”一个善后科的工作人员一声惊叫。
肖征猝然回头。
“有人在到处上传镜花水月蝶的详细资料,还有……还有我们的内部调查的案卷卷宗!”
关于镜花水月蝶一案的卷宗原件,已经跟总部大楼殉葬了,此时清晰的扫描件却一五一十地上了网,文件上的公章红得刺眼。
“告诉老肖,这事现在兜是肯定兜不住了,也别惦记控制舆论,越努力越显得欲盖弥彰,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把回响音停下,别跟着对方思路走。”远在碧泉山的宣玑说,“网上就算了,如果有人在线下妖言惑众,告诉各地的外勤同事们千万不要动手,除非他们做出危害公共安全的事——不然,要只是发个传单什么的,就让他们随便发去,不就浪费点纸么?我看这堆临时长出来的树够砍伐一阵了,以及老肖……”
肖征屏住呼吸看着乌鸦身上浮出来的黑字:“什么?”
“三千年前的血海深仇早就被融化在一起的血脉填上了,”宣玑一字一顿,平稳地说,“异控局的保密机制,归根到底也只是为了保护大家——普通人,以及我们自己——不要一着急就本末倒置,别慌。”
“现在早不是三千年前了,这个世界有自己的消化能力。”
果然,网上的内容还没删完,各地就开始有用通心草支配的假人撒传单,这些假人们公然出现在闹市区,高来高去,妖言惑众,常规警用武器根本够不着它们。
一些地区的异控局分支机构看见传单内容之后,立刻意识到是内部资料泄露,自己先慌了,第一反应就是派外勤抓捕——俞阳市,当地异控局的分局负责人杜处长已经亲自带一队外勤,来到了市中心的大广场上。
广场周围是绿化带,中间本来有一片很豁亮的空间,此时,绿化带里的树枝、藤蔓无限扩张,已经把广场正中间的万国旗杆都缠上了,整个织了一片绿幕。一堆木偶吊死鬼似的挂在树枝和藤条上,嘴里怪腔怪调地嚷着人话,传单从他们手里纷飞落下,没有一张纸落在地上。
那些传单都仿佛安了巡航系统,没有风,它们灵异地自己飞,有的贴到民居、商场的玻璃上,有的贴到车窗上,还有的干脆往路人脸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