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总是最让他吃不消的类型,简直是条人形眼镜蛇,衣冠楚楚,虚虚实实,心眼多得让人一看就要犯密集恐惧症,身上时刻带着强烈且锋利的侵略感,不想被他摆布,就得下意识地时刻绷着神经。别说欣赏,骆闻舟想起他来就头疼。
而第一眼最能吸引他的,则是那种干净又明快,稍微带点个性的款式,如果长得再好看一些,基本是正中死穴——比如费渡现在这样。
费渡毕竟年轻,把那副带毒的獠牙一收,就是一身能以假乱真的青春洋溢。
骆闻舟挥挥手,打发了隔壁部门的小交警,拍拍费渡的车顶,伸手一指马路对面的商务楼:“向右转,那有个购物中心,看见没有?最近的停车场就在那,非特殊情况,市局门口不让社会车辆随意停靠,你得有停车证。”
费渡冲他露出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停车证在哪办?”
“我们这长期停车证不批发也不零售,首先,你得是市局的工作人员,再不济也得是工作人员家属,”骆闻舟不动声色地垂下眼,晾了一下自己被刺激到的眼球,又要笑不笑地说,“张嘴就要停车证,你有‘名分’吗,费总?石膏刚拆没几天就开车到处浪——又干嘛来了?”
费渡不答反问:“你今天没开车?”
骆闻舟:“借给同事相亲用了。”
费渡眯起眼睛,回手一拉车门:“正好,要不要上来?”
骆闻舟:“……”
费渡这动作带起一缕微风,骆闻舟惊奇地发现,他今天居然没喷那些乱七八糟的古龙水,身上飘过来的是衬衫洗涤剂和某种剃须水混在一起的味道,清澈、干净,好像凉雨洗过的秋风。
这小子必须是故意的。
骆闻舟心里在警惕,四肢却背叛了大脑,自作主张地上了人家的车。
费渡十分有风度地替他合上车门,正要绕到另一边,就看见一个背着破公文包的“炸毛”从市局里跑了出来,在门口四处张望,正是陶然。
费渡拉车门的动作一顿,和他打招呼:“哥。”
“哎,”陶然抓了一把头发,向他走过来,他眼大漏光,丝毫没注意到费渡的打扮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这帮人,透着是今天不用加班了,我上个厕所的功夫,除了值班的都跑光了——你怎么在这?”
费渡:“过来办点事。”
“哦,好,”陶然心不在焉,也没问他办什么事,“我正要找你呢,常宁说,晨晨父母想找个时间请大家吃顿饭,你去不去?”
费渡拖着长音“哦”了一声。
陶然:“干嘛?”
“去晨晨家——到时候我们负责跟家长聊天,转移视线,你负责帮常宁姐收拾东西,准备食物?”费渡懒洋洋地趴在车顶上,“或者你还可以撺掇他们准备点酒,给每个人都灌一口,然后让常宁挨个送客,你负责开车。最好我们这些电灯泡出了门就自动结伴消失,你还可以顺便带她兜个夜风、看场电影什么的。”
陶然本来没想这么多,被他三言两语点亮了前行的方向,整个人都闪了起来,他也不好意思说话,单是神魂颠倒地戳在那里笑。
这时,面向陶然那一侧的车窗拉了下来,骆闻舟没好气地对他说:“行了,这顿饭的精神我收到了,明天会向同志们传达,能劳驾你别在大马路边上当街虐狗吗?注意素质!”
陶然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费渡车里看见活的骆闻舟,当即吓了好大一跳,他梦游似的看了看骆闻舟,又看了看费渡,来回来去看了三圈,怀疑自己的神智可能不太清醒。他于是下意识地“哦”了一声,揉揉眼睛,乖乖走了。
走出足有五十米,陶副队漫长的反射弧总算跑完了全程,他脑子过电一般地反应过来——等等,刚才是骆闻舟在费渡车上?
骆闻舟,性别男、爱好男。
费渡,性别男,爱好……人类!
陶然猛地扭过头去,肩颈“嘎啦”一声抗议,方才那辆停在路边的小跑已经欢快地上了马路,汇入庞大的车流之中,不见了踪影。
“幻觉。”陶然给自己下了个结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半身不遂地走了。
“前面路口左拐,那边修路过不去。”骆闻舟十分平淡地指挥,好像他真的只是蹭车下班回家。他问了一遍费渡的来意,小王八蛋故弄玄虚不说,骆闻舟干脆也就不问第二遍,泰然自若地等着他自己露出下文。
谁知费渡一路消消停停地开车把他送回了家,废话都没有多说一句:“到了。”
骆闻舟:“……”
等等……所以呢?然后呢?
“真到了,我就只想顺路送你一程。”费渡十分敏锐地从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了那点莫名其妙,嘴角若有若无地含了一点很“费渡”的笑意。
这一笑,他保持了一路的“青春阳光”形象立刻灰飞烟灭,画皮底下依然是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味道,费渡暧昧地压低了声音,凑到骆闻舟耳边问:“还是你希望我别有用心,骆队?”
这是花花公子们玩暧昧的惯用手段之一,若离若即、踩线而不过线,什么缘由也不说,神秘莫测地远远勾一下就跑,谁要是忍不住好奇追上去一探究竟,就得被他一步一步地带着节奏走。
骆闻舟是同道中人,深知各种套路,不过还是头一次被人用在自己身上。他挑不出理、问不出口,被这高高举起、轻轻落下的一番撩拨弄得心猿意马之余,也十分哭笑不得。
骆闻舟一口气镇压了胸口那只挠心的毛爪,端出了“岿然不动”大招,他一顿之后,干脆利落地推开车门,伸手一拍:“好车,就是在市区跑不快,糟蹋了——谢了,再见。”
说完,骆闻舟潇洒地下了车,假装若无其事,头也不回地回家喂猫去了。
费渡在车里盯着他的背影,一直盯到骆队钻进楼道,才缓缓地重新启动车子。
“不客气,”他自言自语地说,“明天见。”
第二天,骆队重操送外卖的旧业,晃晃悠悠地踩点进了办公室,刚一推门,就看见几个同事正在挪桌子。
“这是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