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恒:“……”
陆必行锁定一架原地转圈的自由军团机甲,继续冷嘲热讽:“弄不好是有人窃取了你的脑电波频道,给你干扰脑残了。”
林静恒只听过别人谈风月,谈的是“剪不断,理还乱”,头一次自己体会,才知道还有“亲一下、吵一架”这么个莫名其妙的流程,跟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这让他高烧的大脑几乎产生了幻觉,怀疑方才是他非礼了陆必行。
就在这时,陆必行脸色突然一变:“奇怪,对方的人机匹配度也太高了。”
入侵精神网的过程中,一旦对方的人机匹配度非常高,贸然动手,立刻会被反杀。
林静恒一惊,倏地站起来:“撤回来,权限给我!”
“慢着,对方没反应……我找不到人机对接端口的缝隙。”陆必行作为一个合格的科学工作者,好奇心重得能把猫咪种族灭绝,发生了意外,他非但不慌张,反而意意思思地想往前凑,低声说,“湛卢,我没记错吧,人机匹配度最高不超过90%是铁律……是我眼神太差,没找到对接端口吗?”
“不,”湛卢说,“您没看错,陆校长,对方的人机匹配度为100%。”
林静恒一惊:“什么?”
陆必行叹为观止:“这也行!”
“看来自由军团的机甲驾驶员不是普通人,”林静恒飞快地说,“当时在自由军团的空间站,‘零零一’提起过一个见鬼……造神计划,是用生物芯片实现改造人,这些改造人不但会在短时间之内飞速进化肉体,整个人还能半机械化。据零零一说,一旦改造人对接机甲,他们就会变成机身的一部分,而且反应速度是人类的十六倍……难怪找不到接口缝隙。”
陆必行难以理解:“不是吧,白银要塞尸骨未寒,这些蠢货怎么还在追求机甲驾驶自动化?”
湛卢插话说:“自由军团最终追逐的目标应该不是自动化,而是兼具人和机器两方面优势的进化改造人,但是应该没有完成目标,现在只做得出这种四不像的怪物。”
“难怪会来惦记反乌会的女娲计划。”林静恒目光转向混乱的自由军团队伍,“这些四不像的改造人虽然反应快,不受干扰,但恐怕没有独立思考能力,应该是在芯片的控制下有固定行为模式,反乌会干扰他们通讯的同时,也干扰了生物芯片,现在自由军团的随军工程师应该在紧急修复,能不能想办法……”
陆必行眼睛一亮:“在他们修复过程中破译芯片信号,混进去!”
启明星上,黄静姝穿着厚厚的隔离服,在广场上接待来领“抗体”的人。自卫队挨家挨户送了一批“抗体”,但这样一来,就有许多没有固定住处的穷人因为种种原因漏领,纷纷聚在一起抗议,这种时候最怕聚众交叉感染,图兰只好分区域设了几个领取点,派机甲车拦路,严格限制人流,把人们分批疏散。
即使是这样,现场也比她想象的人多,黄静姝被沉重的隔离服压得不舒服,艰难地原地活动了一下,她的几个同学在其他几个分散的领取点帮忙。
他们必须繁忙起来,才能缓解焦灼。
他们是北京β星上仅有的幸存者,漂泊在纷繁复杂的第八星系里,无依无靠,黄静姝想象不出,如果没有陆校长,他们该怎么办。
“拿好,”黄静姝把一根灌了葡萄糖的假抗体递给排队的银河城居民,机械地重复着自己说了一整天的话,“拿到抗体以后,尽快离开,不要拥堵,也不要在人群稠密的地方聚集,谢谢,下一位——”
她话音没落,远处突然传来骚动,几辆机甲车同时拉响了警报,立刻有卫兵下来呼喝。随后,便捷扩音器把骚动声成百倍地扩大,一个男人在机甲车的警报声里大喊:“他们是骗子!这根本不是抗……”
“嗡”一声,机甲车放出干扰,扩音器里的人声变成了尖鸣,所有人下意识地捂住耳朵,然而不安却好像掉进了沸水里的油。
“他说什么?什么骗子?”
“根本不是抗……不是抗体!我好像听见了!”
“什么?那他们发的是什么?”
糟了,黄静姝冷汗都下来了。
一个白银九的卫兵快速走过来,低声对她说:“我们正在向卫队长汇报,非战斗人员先撤离!”
黄静姝有些六神无主地点点头,正要跟着离开。
忽然,原本排队的居民里有一个人站了出来,大声说:“你们拿着抗体,随便找个药房化验一下就知道,这里面装的根本只是没用的安慰……”
他话没说完,就被麻醉裸枪击倒了,周围本就处于恐慌中的民众以为他被人打死了,一时间,有人尖叫着四散奔逃,有人大声叫骂,有人往试图穿过机甲车的包围圈往里跑,瞠目欲裂地指着黄静姝,让她给个说法……
还有人唯恐天下不乱:“他们根本不会给我们真正的抗体,我劝你们之中被感染的人赶紧找地方藏起来,不要被他们抓到隔离病房,抓走就是个马上死,他们就想找个地方把你们当垃圾一样处理!”
黄静姝心率跳到了一百八,眼看着方才秩序井然的人们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散开,真真假假的谣言如同被大风卷起的尘嚣,她旁边,白银九的卫兵正一边拉她走,一边在通过个人终端和图兰说着什么,黄静姝隐约听见,总是笑眯眯的图兰卫队长用冰冷的语气说:“……控制住现场,不惜一切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黄静姝茫然地心想,“要灭口吗?陆老师,怎么办?”
陆老师远在星系之外,无法回答,她只能听见人群里又有声音高喊:“他们发抗体的人都穿隔离服,要是抗体有用,这些人为什么怕成这样?”
“我们要交代,给我们交代!”
“他们来杀人了,快跑!”
这时,远处一排机甲车直接穿过空间场,从天而降似的落在乱跑的人群外围,兜头将他们堵了回来,机甲车尖锐的前部像一根冷冷的矛,指着羊群似的暴民。
黄静姝突然后退一步,挣开了拉着她的白银九卫兵,转身跑向方才的接待台,一把抄起维护秩序用的扩音器:“喂!”
女孩看着像大人一样,此时紧张到了极致,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出了一点稚嫩的孩子气,她举起一支“抗体”,冲所有人说:“抗体的数量很有限,每个穿着隔离服的人都没有打过,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正好能轻松一点。”
话音没落,她在卫兵们来不及阻止之前,就将隔离服一键拆卸了下来,汗早已经打湿了她的头发,湿淋淋地垂在鬓角,赶来增援的是一部分白银九卫兵,被这变故弄懵了,纷纷下车查看。
黄静姝的手一直在发抖,试了好几次,才成功地把注射器扣在胳膊上,注射器自动扫描后找准注射位置,消毒,将一管治不了病也救不了命的安慰剂推了进去。
“陆老师他们会有办法,”她想,“如果空脑症都能开着机甲上天,都能像正常人一样控制住两张以上的精神网,那还有什么做不到?”
不管是什么年代,总有一些不计后果、热血上头的年轻人,在别人权衡利弊的时候,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注射器完成使命,“咔哒”一声,从她胳膊上脱落下来,喧闹的人群死寂下来。
黄静姝深吸一口气:“这样你们放心了吧?特效抗体也不是万能的,对不同体质的人会有不同的效果,有些人仍会有感染和死亡风险,有些人甚至会过敏,如果发现自己感染,说明抗体效果对你来说并不好,立刻到医院去,医院不是开屠宰场的!”
“那么我再说一遍,还没有领的按秩序排队,已经领了抗体的请马上离开,避开人口密集区。”黄静姝把剥落的隔离服踢到一边,重新坐了下来,“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