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筠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猜测,脱口道:“我知道了,他是阵眼也是阵法,他就是化骨阵!”
“将肉身炼成阵,”唐轸将手中蛛网拉紧了些,“不愧是做过皇帝的人,好大魄力。”
李筠:“唐前辈,别说风凉话了,你见多识广,想想办法!”
唐轸还没来得及开口,只见此方天地竟开始往中间合拢,那三王爷毫不吝惜手下,竟要将阵中所有人一网打尽。
三王爷转向严争鸣,笑道:“好剑。”
严争鸣汗毛都竖起来了,阵中风云突变,他方才放出去的元神之间一时间全都转向了他自己。下一刻,他手中木剑居然无人自动,程潜借着他与木剑的联系,竟转瞬到了他身前。
严争鸣:“小潜!”
那无匹地剑意到了程潜面前,蓦地转成了与他如出一辙的严寒,转眼将他整个人冻在了其中,像一只被被封入琥珀的虫子,霜刃滚了下去,韩渊正待去接,三王爷袖中却漏出了一道光,转瞬将他与霜刃一同卷了进去。
严争鸣一时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一样。
下一刻,他见程潜发丝中似乎有白光一闪,这才回过神来,程潜身上还带着他的傀儡符。
严争鸣卡在胸口的一口气这才吐出来,一时间他胸口简直是麻的。
天地越来越近,所有御剑在空中的人全部被迫落下,天与地只剩下几丈来高。
就在这时,吴长天忽然甩开游梁扶着他的手,手中掐了一串复杂得让人目不暇接的手诀。
游梁眼睛蓦地睁大,脸上的血色瞬间便褪了个干净。
只见吴长天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整个人忽然在原地消失不见了,片刻后,一个庞大的人影出现在众人身后,吴长天用手脚顶住了不断合并的天地,他身形艰难地一寸寸长高,一寸寸将落下的天幕往上托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传说中开天辟地的盘古大神。
吴长天在阵法的虚空中遥遥地与三王爷对视,问道:“陛下,吞噬了百代能人,吞噬了天地日月,你就能成神吗?”
三王爷已经不复人形,宽大的锦缎龙袍腰带死无全尸,袍子被他撑成了一个载满了人间锦绣的球,一时间,他连声音都含混不清。
三王爷道:“吞噬了大能,我便是大能,吞噬了天地,我便是天地。”
吴长天深吸一口气,突然发出一声动地惊天的大吼,他身形竟一时间暴涨了一丈多长,在地面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脚印,化骨阵中的天“噗噗”地发出仿佛漏了气一样的动静。
三王爷一声惨叫,一条撑得圆滚滚的手臂当场爆开了。
这时,压抑的的剑气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严争鸣手中木剑势不可挡的划出一道“极盛”,仿佛整个剑神域被他这一剑倾覆,竟与那日心魔谷传承秘境中,那传承人手中让人不敢直视的剑意如出一辙——
严争鸣:“不错,吞噬了日月,你老人家就能飞升成天狗了!”
他还能再吞么?
三王爷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
就在这时,方才将韩渊吞下去的光球里突然裂开了一条缝,随后,属于魔修特有的饱含血腥味的魔气泄露了出来,顷刻将那光球包裹在一团黑气中,随后一声轻响,魔龙蓦地破壁而出,落地化成了形容狼狈的韩渊。
只见他面色不改地一抖自己的蟠龙长袍,冷笑道:“竟然是三生秘境,此物不是对付那些拿不起放不下的正人君子的么?给我这天下第一魔头岂不浪费!”
他说完,袍袖中抛出一物,喝道:“接着!”
正是霜刃。
灌注着魔龙真元的霜刃笔直地冲着程潜飞了过去,重重地撞在了那厚重的冰面上,冰面上随即裂开了一道小缝。
下一刻,属于“枯木逢春”的剑气从无声无形处泄露了出来,像一把藤蔓,精确地勾住了霜刃指尖。
只要有一线,便必定有生机——
温柔的剑意将这凶剑拉开,只听一声脆响,强大的真元从那缝隙中一股脑地拥挤而出,顷刻间将整个冰块化成了一堆齑粉。
程潜睫毛上仿佛结了一层霜,脑后的发带冻裂了似的飘落。
霜刃一肩挑起了漫天飘落的雪花,像一个冰冷的罩子,将三王爷牢牢地困在原地。
只听一声巨响,严争鸣的剑到了。
吴长天痛苦地大叫一声,同时将化骨阵中的天往上推去。
天地轰然分开,三王爷身上发出爆裂似的轻响,随即竟原地碎成了一把冰渣。
虚假的阵中世界天崩地裂。
化骨阵分崩离析。
吴长天的巨影踉跄一步,好像低头看了游梁一眼。
他脸上的表情似悲似喜,随即,整个人忽然凭空消失了,他的肉身化成了一把雾,随风而去。
吹来了好像久别重逢的天日。
似乎不知不觉中,一天一宿已经过去了,又是黎明破晓。
游梁呆呆的,一声都发不出。
劫后余生,不管正道魔道还是天衍处,所有人一时都怔立原地,不约而同地住了手。
韩渊回头看了一眼那早已经消失不见的三生秘境,不知想起了什么,总是在茫然痛苦或是凶戾狠毒中切换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点近乎平静的笑意。
程潜腿一软,用霜刃撑了一下地面,没撑住,踉跄着倒了下去。
他手臂已经脱力,一天之内,霜刃差点再次从手中滑下去,被他堪堪抓住了,手背上青筋都跳了出来。
随后,有人一把接住了他。
有人在耳边说着什么,下一刻,一只熟悉的手掰开了他的嘴,给他塞了一粒丹药,清苦的味道化成一缕清气,从他头顶百会一直渗入到四肢百骸。
程潜这才回过神来,绷紧的身体刹那松了下来,他想:“哦,是大师兄。”
随即,他紧抓着霜刃不放的手蓦地一松,毫无后顾之忧地任它落了地。
卷五 返璞归真
第93章
程潜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在石芥子里了。
日头尚未升到中天,石芥子变成了朱雀塔边时撑开的那种小院,绿荫将血气掩了去,好像个短暂的世外桃源。
一只手搭在他的额头上。
程潜将那只手拉了下来,睁眼便看见自己躺在大师兄的腿上。
严争鸣的手掌上多了好几道细碎的新伤,细看,还有长期握剑留下的茧,像是布满了陈年的风霜,如今只剩下一个看似光洁的手背,还在假充着自己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