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宁媛周围站得近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宁媛索性面无表情地听着宁锦云的辱骂,从不小到大一直就是这样的。
只要宁锦云不高兴,就骂她,甚至打她,有多难听就骂多难听。
她已经对宁锦云的狡辩和倒打一耙有了心理准备。
而且自己这个“妈妈”的嘴一向很厉害。
上辈子,她结婚多年后,才从宁锦云那里知道了自己不是她亲生的。
那时候,宁锦云哭着抱住自己,求自己不要去找亲生父母而抛弃她和养父。
说亲生父母有了不少孩子,当初就是嫌孩子多是拖累,才打算扔了刚出生最小的她。
说那年家里穷得叮当响,是宁锦云这个养母跪着求公婆,一点点喂大,才留下自己一条命。
说她长得不好看,又矮,学历又低,性格又无能,世界上没有人会像她一样爱自己这个养女,抛弃了她的亲生父母更不会。
至于曾经对她的冷落和打骂,宁锦云说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发现她是养母后,抛弃她去找亲生父,太患得患失态度不好。
但是,生恩哪里有养恩大?做人不能没良心!
每一句话,宁锦云都说得这样有道理。
那天是她第一次看见宁锦云为自己流泪,眼里的惊慌也仿佛证明她真的很在意自己这个小女儿。
而她自己的翡翠辣椒确实被人骗走了,从此只能彻底歇了去找亲生父母的心思,一心一意呆在宁锦云身边。
老话说——最不被疼爱的孩子,一般都是几个孩子里最孝顺的。
因为他们最渴求父母的关注与疼爱。
所以,即使宁锦云年老来瘫痪了,动不动对自己打骂,她还是忍着对方的刻薄,伺候了宁锦云一辈子,为她端屎倒尿,养老送终。
心理学讲过——幸福人的被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童年需要一生去治愈。
她前生仿佛是不值得被爱的,所以在婚姻生活里与日常里也是低自尊的,这就是她瞻前怕后,抑郁而讨好的一生。
可这辈子,她绝不要再像曾经那样活着。
今生,她提前十几年来问宁锦云这件事,打宁锦云一个手不及,就是想知道——
宁锦云是真的有像她说的那样,‘很爱’自己这个‘女儿’吗?
又或者,只是后世心理学说的——只是一种PUA子女的手段?
至少,现在听着电话那头难听的辱骂声,她闭了闭眼,丝毫感受不到宁锦云的“母爱”。
宁媛忍无可忍地打断她:“妈,你觉得我能从谁那里听到这种你不是我亲妈的消息?如果大姨不愿意承认,我也么什么好说的。”
她顿了顿,冷冷道:“还有,当初我不想落户在插队的地方,你非要把我户口页都迁出随知青队下乡,现在我结婚了,你不满意,我也没办法。”
===第99章 她居然敢嫌弃他的吻===
说完之后,她直接咣当一声挂了电话。
也不顾宁锦云在电话那头跳脚。
手放在黑色的拨号电话上,宁媛心情复杂。
自己突如其来的‘叛逆’肯定会挑拨得她妈和大姨闹翻。
不过只有这样,她才有机会从她们姐妹的矛盾中查知自己身世的真相。
但是这些事情,不但纯属于家丑,也是属于自己的秘密之一。
现在还不到对荣昭南细说的时候。
宁媛垂下眼睛,平静地道:“是,你见过我大姨的,她告状之后,我父母都非常反对我嫁给你。”
“他们的理由,你也清楚,因为你是下放改造分子,我和你结婚,会拖累我的哥哥姐姐们,当然包括拖累他们。”
荣昭南看着宁媛沉默了许久,才冒出来这句话。
即使听起来非常合理,但是他依然敏锐地察觉她没有把所有的话都说出来。
他微微挑眉:“上次你大姨会反对也正常,但我现在恢复了工作,他们应该不会再反对了。”
宁媛自嘲地笑了笑:“是,如果他们知道你恢复了京城的工作,大概还会问你要一笔不低的彩礼,要不然还会要你帮忙搞什么好工作之类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但是荣昭南从人人嫌弃的下放分子到京城干部香饽饽。
不过几个月而已。
人生的际遇就是这么奇特。
“他们如果想要,那我可以给。”荣昭南若有所思。
如果宁媛和她家里人底细没问题的话,她就是他的女人,只是要求这些他都可以办到。
毕竟以后,她还会是他孩子的母亲。
宁媛却干脆地道:“没必要,第一、咱们不是真结婚,你不欠我任何的东西;第二、我和家里人关系不好,我不想让他们占便宜。”
荣昭南听到宁媛那个“第一”的内容,眼神冷了冷。
他声音却很平静,只是继续问:“你和家里人关系不好?你大哥不是从上海给你寄饼干和钱?”
宁媛沉默了一会,还是道:“大哥是我爸妈收养的孩子,他父母都是烈士,以前住在我们单位院子里,家里就是他对我最好。”
大哥宁卫桓来家里的时候已经九岁了,宁锦云夫妇收养他,是因为烈士遗孤每个月都有一笔抚养费。
宁卫桓十六岁就可以受到烈属的照顾参军,留在部队,每个月还有几十块的津贴。
养几年的孩子就能参军了,不但每个月都会给家里寄钱,而且收养烈士遗孤还有好名声,谁不愿意干这种好事。
宁锦云至少面上对宁卫桓还是很不错的。
宁卫桓也许是能察觉她这个小妹是家里最不受宠的,所以寄钱回家之外,总偷偷给宁媛一点。
“这么听着,你这个大哥人不错。”荣昭南道。
宁媛不无自嘲地道:“是啊,而且别看大哥是领养的,比我这个‘亲生’的还得宠些。”
荣昭南没有再说什么。
到了村口,要下车的地方,荣昭南长腿一撑地,让宁媛从车上下来。
他抬起清冷的眸,看着宁媛淡淡地道:“道家有一种说法,叫六亲缘浅,父母缘薄,有些东西不必强求。”
宁媛呆了一下,伸手就上去捂住荣昭南的嘴:“我麻烦你,现在虽然情势风气都明朗了,还是少说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你才恢复工作呢!”
她能重生回少女时代这么诡异了,自然是除了玄学也没别的可以解释,但现在还没开放到能随便提"封建迷信"。
荣昭南垂眸看着身前的姑娘,她有些紧张地正左右张望。
姑娘细细的手指因为干活多,有些粗糙,可按在他唇上的掌心却依然柔软温热。
他瑞凤狭眸里闪过幽沉含笑的光:“担心我?”
宁媛瞧着走过的村里人没有注意到他们,这才松了口气。
她忍不住念叨:“你好歹也曾是特种部队大队长,怎么张口闭口就道家,至少人前别提啊。”
之前还半夜打坐修炼,这小哥哥也是个神奇的物种。
荣昭南眯了眯眼,她又提起特种部队这种只有国外有建制的兵种了,国内现在只有侦察兵,她却说得不顺口。
他目光微闪,在她掌心似笑非笑地道:“嗯,你是在担心我?”
宁媛忽然僵了一下,掌心触电一样,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她握住掌心,见鬼一样看着荣昭南。
她怎么觉得他好像亲了下她的掌心?!!
荣昭南神色不变,看着她:“怎么了?”
宁媛打量着他淡然清冷的神色,还是那副不好接触的高冷样子,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嗯,应该是她的错觉!
荣大佬这种正人君子,当初一个自己把自己捆水缸里泡一宿,被她意外碰到嘴巴子,都能愤怒如同失身的禁欲系,怎么可能做出那种占人便宜的事?
宁媛轻咳一声,不自觉地把有些细微濡湿和酥痒的掌心捏紧:“没什么,咱们回去吧?”
是她先去按住人家嘴巴的,沾到点唇间的潮气什么,也正常。
她还不小心舔过他呢。
宁媛说服了自己,转身跟着他一起往牛棚小屋走。
荣昭南看着她那自我说服,却把掌心握紧的傻乎乎样子,眸底闪过笑意:“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