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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春山(370)

作者:意千重

明桂不敢隐瞒,更怕祸延己身,便将此事推到檀悠悠身上:“王妃容禀,这事儿其实和安乐侯夫人有关系。”

福王妃一听,这还得了!当即指着明桂厉声道:“速速说来!”

明桂道:“小的陪同世子爷外出办事,途中遇到安乐侯夫人的马车,世子便上前打招呼,没想到那安乐侯夫人很是倨傲,不理不睬。

世子这便有些生气了,问她,两家人是否有什么误会,冤家宜解不宜结,难得遇上,不如谈谈?

也不知安乐侯夫人究竟说了什么,世子勃然大怒,待她走后就问小的,我这样子难道很吓人吗?跟着世子就吐了血……”

这话听起来,仿佛裴扬是被檀悠悠激怒才会吐血的。

福王妃简直不能忍,一迭声地命自己身边的管事嬷嬷:“去安乐侯府把那姓檀的小贱人拖来,我要问她的罪!竟敢不敬亲王世子,把好端端的人气成这样!”

福王府的人向来眼高于顶,总觉着从这道门出去的都要高人一等,那嬷嬷才听福王府下了命令,便摩拳擦掌地点上一群人要去找檀悠悠麻烦。

倒是裴扬的妻子闵氏觉着不妥,匆忙劝道:“婆婆容禀,咱们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能因为双方曾经遇上就把罪过算到安乐侯府头上,闹起来不好看。还是先等大夫看过再说罢?”

福王妃怒火攻心,哪里听得进去?当即喷了闵氏一顿:“都怪你日常没有看好世子,若是也能似别人那般,把夫君牢牢笼在身边,他也不会到处乱跑乱窜招惹祸事!”

“……”闵氏无言以对,更是悲从中来,捂着脸哭个不停。

她早和裴扬定了亲,裴扬一拖再拖,害得她和娘家脸面丢尽。

好不容易成了亲,她又有了身孕,裴扬便不再与她同房,在外有红颜知己、狐朋狗友,在家又有无数美婢歌姬伺奉着。

来了去了,做什么,吃什么,玩什么,从来不要她管,也不会和她说。

她偶尔提及一两句,总会被嘲讽得狗血淋头。她性子懦弱,管不住裴扬,只能放任他去。

想着生下来的是个儿子就好了,母凭子贵,她也能在福王府中立稳足跟,不想肚子不争气,生下来的竟是个姑娘。

裴扬倒也没说不好,平时也挺宠女儿,就是福王妃淡淡的,不停催她赶紧生个嫡子出来,也不想想她生了头胎才多久,要不要调养一下身子。

这回可好,裴扬出事,屎盆子全扣在她头顶上。

闵氏越想越委屈,哭得泪水涟涟,不想又惹恼了福王妃,用力一拍桌案,高声喝道:“住嘴!嚎丧么?可是死人了?”

这话颇重,闵氏再不敢哭,只拼命咬着嘴唇,憋得脸红脖子粗,全身抖啊抖的。

“晦气!”福王妃心里烦躁,恰逢有人来寻,说是孩子哭闹,便趁势把闵氏赶走,催人再去寻福王:“王爷为何还未归家?赶紧去瞅瞅!”

倒是没有再提立刻冲去安乐侯府捉拿檀悠悠问罪的话。

她虽不知丈夫和儿子在做什么,倒也得过福王吩咐,说是让她这几天小心行事,不要惹祸。

既然如此,那便等到大夫看过再说,左右安乐侯府就在那里,檀悠悠跑不掉!

大夫看过裴扬,轻轻摇头,转身就往外走。

福王妃被吓到了,赶紧拦住人:“大夫开方子啊?听说这种吐血,银针可以止住的,为何不下银针?”

大夫叹道:“方子不开了,银针也不用下了。病入膏肓,时日无多,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赶紧的。”

犹如晴天霹雳,“轰”的一下把福王妃打懵了,她不信,她不服,这不刚才发病呢吗?怎么就交待后事了?

她追着大夫问:“是什么病呢?这么厉害?会不会看错了啊?”

大夫只是摇头,她便气得要使人拿棒子把人打出去。

下头的人都看出来不对了,只是没人敢劝。

幸好这个时候,福王赶回来了。

男人理智得多,听福王妃哭哭啼啼说完经过,又把明桂叫来问话,听大夫说完,再看裴扬,差不多知道了真相。

一边严令福王妃不许闹腾,一边让人去请相熟的御医过来看。

御医虽如钱兽医所言那般,为了减少风险,小病拖成大病,到底也是个中翘楚,自有其过人之处,尤其对于宫中的阴私手段门儿清。

看过问过之后,便推测是中了毒,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日子有些久了,已经没得治,断不可能好转。

福王两口子如坠冰窖。

半晌,福王妃才哭出声来,扒着昏迷不醒的裴扬,只是心肝儿肉地喊,又逼着福王去求皇帝赐医赐药,无论如何也要救下裴扬。

福王却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心思百转。

寻常人家有不起这样精妙的药,只能是宫中流出来的。

他是天子胞弟,裴扬是天子亲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深的仇恨,要置裴扬于死地呢?

他不敢想。

思及最近种种迹象,不是皇帝就是二皇子。

皇帝是要给他警告,掩去家丑,无声无息解决那件事。

二皇子呢?也就只有设法脱罪、死无对证一个原因了。

能去求皇帝吗?不能。

无论哪种情况都不能!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福王妃见男人木呆呆的,心头火起:“你不去,我自己去!无论如何,舍去我这张老脸,总能求得陛下赐下医药!”

“你敢!”福王眼球充血,面目狰狞,劈手抓住福王妃的领子,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若想死,我成全你!敢要拖着全家一起死,我弄死你!”

福王妃仿佛第一次认识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第482章 千万别手软

福王府紧闭大门,许进不许出,只怕走漏消息叫外头知道裴扬中了毒。

一家子守到半夜时分,裴扬突然醒来,圆睁着眼睛,颤巍巍地抓住福王的手,牙关紧咬,却是说不出话来。

福王难过得只是流泪,低声道:“快说是谁害的你!”

裴扬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二皇子一人而已,于是颤抖着伸出两根手指。

福王瞬间明了,眼球充血,果然是那没本事的缩头乌龟,想要杀人灭口!于是沉声道:“你放心地去,为父定要叫他血债血偿!”

裴扬目光四处逡巡,福王妃赶紧挤过来,哀声道:“儿啊,母妃在这里,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

裴扬拼尽全力,从齿缝中挤出一个“闵”字。

这是要见妻儿最后一面。

虽不爱,到底夫妻一场,总要见见女儿,终究是他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

福王妃懂了,当即便要让人去把闵氏母女接来,却被福王拦住:“闵氏胆小,怕吓着了她,实在不必。”

福王妃额头青筋爆绽,咬牙道:“她男人就要没了,还怕吓着她?总要叫孩子过来送终的吧?”

福王阴沉沉地盯着她一言不发,福王妃不肯相让,夫妻二人正较劲之时,下人尖叫道:“世子殁了!”

裴扬圆睁双眼,是个死不瞑目的样子。

福王妃惨叫一声,扑过去抚尸痛哭,几欲昏厥。

福王面无表情地擦一下眼角的泪,镇定地道:“给世子装殓,放入棺中,加冰,哪儿凉快搁哪儿。从即刻起,世子便是病了,外头若是传出任何不好听的话,我弄死他全家!”

福王妃本就悲痛欲绝,听到这里,忍不住尖叫着扑过去厮打福王:“你不给儿子办丧事?你要把他怎么办?你要做什么?中毒不能延医,临死无人送终,死了不能安埋,他和你有仇吗?你好狠心……”

福王木着脸,“啪”地一记耳光,将她抽倒在地,冷声道:“王妃因为忧心世子的病,也跟着病了,来人,送王妃回房静养。”

所谓静养的意思,便是要灌下安神药,让人安安静静的不出声、不生事。

这种事,福王妃不是没做过——对于福王那些不听话的姬妾,这种手段她没少使过。

奈何这种滋味落到自己头上,且是在这样悲惨的时刻,那就分外不能接受了。

福王妃张着两只涂了鲜红蔻丹的手,要朝福王扑去,却被她的心腹围上来,掩口压手,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