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手里的剑落到地上,眼看着裴润缓过气来,便用力抓住王瑟往地上一推,恨声道:“泼妇!你哪里还有丝毫大家闺秀的模样!见了孩儿受罪,不是理该抱住孩子么?你倒好!只管争风吃醋,寻死觅活!天底下哪里有你这样的母亲?你妄为人母,妄为人妻!败坏王氏门楣!我是瞎了眼才会娶你进门,实乃此生之耻!”
也不去看孩子怎么样,甩手就走了。
王瑟被推翻在地,耳中声声句句都是二皇子斥骂她的话,字字句句,皆都诛心,令人万念俱灰。
“皇子妃,小皇孙这样不行啊,得请大夫!”教养嬷嬷扑过来,抓住王瑟的手,大声叫道:“赶紧的,不单是被呛着了,还被惊吓着了。”
王瑟缓过神来,挣扎着爬起要去看孩子,却被教养嬷嬷抓住她的手,指着她尖声叫道:“血!血!杀人了!”
王瑟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上,肩上,衣上,全是浓烈腥臭的血,再看二皇子扔在地上的那把剑,也是黏黏糊糊沾满了血。
“呃……”王瑟眼睛往上一翻,晕死过去。
暮色四合,风渐起。
暮鼓将至,行人匆匆。
裴融缓步行至白云巷口,驻足看向“香典”,勤劳能干的老板娘刚好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忙着指挥伙计上门板,看到他就笑着迎上来行礼:“恭喜公子和少奶奶,真正双喜临门。”
裴融淡淡一笑,道:“明日你们关半日铺子,过来吃饭,和少奶奶说说生意,哄哄她开心。工钱照算。”
老板娘开心得不行,连声道谢之后又忙着去关铺子。
裴融又往前走,黄掌柜迎面而来,朝他行礼恭喜,问道:“先生哪里去来?”
小五脆生生地答道:“之前陛下问起一本古籍,我们公子特意去相国寺寻了来呢。”
黄掌柜侧头一看,果见小五怀中抱着一只古旧的书匣,乃笑道:“这便是最好的谢礼了。”
裴融一笑,还一礼,低着头继续往家走。
门子守在门前翘首以待,见他来了就赶紧迎上来,叫道:“公子您可回来了!郭夫人催了好几次啦!”
裴融忙道:“赶紧去知会夫人,就说我回来了!”
门子一溜烟跑进去传信,裴融将衣冠整理妥当,毕恭毕敬站在门前等候小郭夫人。
小郭夫人由潘氏陪了,小跑着赶出来,见到裴融就道:“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裴融连忙行礼致歉:“给您添了麻烦,真是过意不去,改日容我做东,请饭答谢夫人。”
小郭夫人不过假意抱怨而已,笑呵呵地道:“等到悠悠好起来,让她亲手做饭答谢我们一家子。先生的事办妥啦?”
裴融笑道:“俱都办妥了。”
“那就好。”小郭夫人点点头,匆忙上车催着走了。
裴融又把潘氏送到隔壁门前,轻声问道:“二嫂,悠悠可要好些了?”
“好多啦,你赶紧回去吧,她刚好睡醒一觉,退了热,三小姐正张罗着她喝药呢,你去,恰好可以陪她吃一顿饭。”
潘氏瞅着陈二郎抱着儿子赶出来迎她,便乜斜着眼睛故意说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小气,该让就要让的。别觉着让步就是怕了谁,我们家乡有句老话,惧内的男人有福气,看看人家小郭夫人,多旺夫啊!”
陈二郎被逗笑了:“有道理!我之所以能够成为翰林,就是因为惧内嘛!向光,快跟着我学!吃不了亏,上不了当!”
这才是真正的好友,真正的兄弟……裴融发自内心地微笑着,郑重地对着陈二郎夫妻深深一揖,沉声道:“多谢二哥、二嫂指点,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快去吧,弟妹还等着你呢!”潘氏看着裴融的背影久久未曾收回目光。
陈二郎把孩子递给她抱着,亲手关上大门,开玩笑道:“你可是看他比我高大?”
“呸!”潘氏啐了他一口,正色道:“我是觉着他心事重重,似乎很累很不快活。”
陈二郎道:“和妻子吵架生气闹别扭,能不累吗?这样还能快活起来,我敬他是条汉子!”
潘氏道:“不是这样,哎呀,我也说不出来那种感觉了,反正没这么简单的。”
陈二郎拥她回家:“别操这些心了,照顾好我和儿子就行,空了就给咱们舅舅做两双鞋袜。向光心里有数着呢,吃不了大亏。”
——题外话——
今晚写得顺,我决定趁机还个债,大家明早起来看。
第409章 扯头花呀扯头花(为Najia打赏加更)
越是靠近正院,裴融的脚步越是沉重,走着走着,他就不想动了。
高高大大的男人,就那么蜷在门边,忐忑不安地往里张望。
檀如意带着彩铃走出来,恰好和裴融四目相对,便道:“妹夫来了,怎么不赶紧进来?五妹妹问你好几次了呢!”
她的声音不小,害得裴融没法儿逃避,只好站出来陪着笑道:“悠悠还好吧?孩子还好?”
“都好,悠悠退热了,姨娘看着萱萱呢,赶紧进去吧。”檀如意压低声音,友情提示:“悠悠这会儿心情好,有什么赶紧说开了,天天别扭着,我看着都难受。”
“多谢三姨姐。”裴融行个礼,将手搭在门框上,犹豫又犹豫,却被檀如意从后头使劲一推,扑了进去。
“!”裴融不及细想,先就严肃地道:“请三姨姐守礼,勿要动手动脚!”
“噗……哈哈哈哈……”檀如意被逗得使劲跺脚,笑得眼泪都出来,指着裴融和檀悠悠说道:“五妹啊,看看你家这活宝,酸儒,古板老夫子就是他了!行了,我走了啊,有话好好说!”
说着还冲檀悠悠俏皮地挤挤眼睛,高高兴兴地走了。
裴融有些下不来台,尴尬地趁机和檀悠悠搭腔:“三姨姐今日是遇到什么喜事了?这么高兴?”
当然是因为冯宝山带来好消息,说是他爹同意提亲了。檀悠悠并不打算告诉裴融,只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你的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裴融收了笑容,讪讪地坐到她床前的杌子上,规规矩矩将手放在膝上,忐忑地看向她:“我不是故意拖延,不肯来见你,而是当时看着小郭夫人和陈二嫂哄得你高兴,不忍打扰,想让她们多陪陪你散散心……”
“然后你也正好趁机办个事,对吧?”檀悠悠没给他留面子,“办的什么要紧事啊?”
裴融沉默下来,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起。
过了今日,许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他曾经想要努力留一份情面,以报答王大学士倾囊相授之师恩,也曾经想要息事宁人,尽量不要横生枝节,惹出更多麻烦。
但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不知适可而止,赶尽杀绝。
他重情义承诺,他们便借此逼他,迫他,不给他留活路,不让他珍视的人好好活着,甚至不肯让他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做个磊落君子。
檀悠悠见裴融不出声,顺手抓起一朵头花朝他扔去:“想什么呢?这么忙,要不先去忙好再来?”
裴融接住头花,回神:“陛下之前问起一本古籍,宫中没有,我就去相国寺寻了,准备明日入宫谢恩时敬上去做谢礼。”
“确实是很重要的事。”檀悠悠不冷不热的,“寻到了?”
“寻到了。”裴融将头花扯过来扭过去,继续道:“我回来时遇到王娘子,就自作主张,让铺子里明日歇半日业,叫她领着伙计工人来家里吃饭,看你,陪你说说话。你觉着可好?”
“你已邀请,就算我觉着不好,也要陪客。总不能人家兴冲冲的来,我推脱太累不见,把人赶走吧。”檀悠悠这话硬邦邦的,和从前的柔软讨喜判若两人。
裴融心里难受,强颜欢笑:“怪我没先和你商量,我只是以为,你应该很想知道铺子里的生意如何,想要哄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