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嬷嬷板着脸阴沉沉地瞅回去,右手搓了搓袖口,檀悠悠立时认怂:“当然要一起了,不过不是方便,是更衣。”
小郭夫人顿住脚步,先看她一眼,再看看孟嬷嬷,哈哈大笑:“对!更衣!更衣!要文雅!”
孟嬷嬷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这番对话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檀悠悠赶紧讨好地冲着孟嬷嬷作了个揖,喜滋滋地追上小郭夫人,深觉找到了同道中人。
孟嬷嬷板着脸立在茅房外面等檀悠悠,深觉这一天下来,身心疲惫,看起来那么乖的小媳妇,怎么这样不省心呢?她其实是被骗了。想当初裴融是怎么和她说的来着?
“我家娘子年纪小不懂事,但是很乖很听话,也很会哄人开心,缺点就是有些懒和不上进……”
这叫乖和听话?这叫不上进?这叫会哄人开心?今天被她坑了的人不止一个两个。
旁的不说,那位兰姑娘以后怕是难得翻身了,直接就在寿王妃那里留下了贪心的印象。
再有那个庆婶娘,以为从檀悠悠那里拿了东西,真能神不知鬼不觉?下次寿王府的宴席怕是再不会有这个人了。
孟嬷嬷叹了口气,深觉任重而道远的同时,又有些高兴。
王瑟由侍女陪着,优雅地走过来:“嬷嬷在等悠悠吗?”
“皇子妃也来更衣吗?”孟嬷嬷低头行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表情显得亲和一些,试图弥补关系。
王瑟笑道:“嬷嬷不必客气。我没其他事,就是来找悠悠的。刚刚她赢了,也没恭喜她。”
孟嬷嬷道:“皇子妃体贴周到,融少奶奶刚还说,等到稍后宴席散了,要找您赔礼呢。”
檀悠悠当然没说过这话,但她总得尽力协调平衡这之间的关系。
王瑟道:“都是一家人,赔什么礼啊,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正说着,檀悠悠和小郭夫人说笑着、手牵手地走了出来,乍然看到她,就从小郭夫人那儿抽回手,像模像样地行礼问好:“表姐。”
小郭夫人也跟着行了个礼:“见过皇子妃。”
王瑟虚扶一把,笑道:“你们俩倒是投缘。小郭夫人若是有空,不妨和悠悠一起去我们家喝茶玩耍。”
“不敢打扰殿下呢。”小郭夫人和檀悠悠打招呼:“我先过去啦,你们慢聊。”
“小郭夫人……”王瑟想留人,奈何小郭夫人冲她甜甜一笑,走的更快了。
王瑟有些泄气,转过身来看向檀悠悠。
后者睁着一双清澈黑亮的大眼睛,表情无辜地看着她笑:“表姐,您不生我气啦?”
“不生了。我刚还和孟嬷嬷说,总归都是为了你们好,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我看寿王妃挺喜欢你的,你要加倍谨慎行事才行。你赢的那些彩头,最好是还回去。”
王瑟亲热地替檀悠悠整理系玉佩的丝绦,语重心长:“大家只是为了哄王妃高兴而已,并不是真不把钱财当作数。都是人情,要还的,你们还不了,那就不能拿。”
这没错,可她若是还了,寿王妃的脸面往哪搁?再说这人情不是她的,而是寿王妃的,自然该由寿王妃来还。檀悠悠愉快地道:“好啊,我听表姐的。但我不认识谁的是谁的啊,要不,请您帮我还?”
王瑟立即回绝:“我身份特殊,不好帮你这个忙。你不如拿去给寿王世子妃,请她帮忙。还有就是,稍后宴席有酒,我听向光说你不擅饮酒,千万记得少喝。”
“是,我都听表姐的,这就去寻世子妃。”檀悠悠送走王瑟,并没有去找什么寿王世子妃,而是赶紧地占位子找吃的去了。
她身份不显,自知坐席不会靠前,所以只管去找边边角角的地方——这种地方大佬不会注意,吃喝最自在。
刚落了座,就有一个侍女找过来:“融少奶奶,您的位子在那边呢。”
檀悠悠奇道:“哪里啊?”
侍女指着前方靠中一张桌子:“就在那儿。”
那张桌子已经坐了好些人,全是之前坐在凉棚里、有头有脸的,刚好空着一个位子。
檀悠悠不信:“太靠前了,论起身份来,我不该坐那里。”
侍女笑了起来:“您太谨慎啦,难怪王妃喜欢您。您放心,那是王妃亲自指定的,说是给今日的秋千第一人坐。快些过去吧,就快开席了,就等您一人了呢。”
听起来很有道理。
孟嬷嬷颇犹豫,若寿王妃真给檀悠悠指定了这么一个位子,那就意味着檀悠悠真入了她的眼,但若是有人陷害……后果简直是灾难性的。
还没等孟嬷嬷拿定主意,檀悠悠已经很上不得台面地小声道:“多谢王妃好意,我就坐这里,坐那边我紧张,吃不下饭。”
“行吧,随您的意。”侍女见劝不好,沉着脸转身走开,扔了一句:“不识抬举!”
旁边一个妇人见状,就劝檀悠悠:“快去吧,打着灯笼找不着的好事呢。”
檀悠悠笑而不语,这种场合与开会是一样的道理,谁坐哪里可有讲究了。座次稍许排错,就是一场纷争,她不信寿王妃会做这种事。她只是打了个秋千而已,又不是救了寿王妃的命。
果不其然,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一个穿得十分华贵的女子走过去,稳稳地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第167章 难过得吃不下去
自己终究还是心急了些,犯了贪心的错……孟嬷嬷定一定神,和檀悠悠说道:“这位就是老奴和您提过的襄阳王家的珍郡主。早前没见她来赴宴,老奴还以为她不来了呢,这时候才来,当是有事耽搁了。”999)(
襄阳王乃是当朝唯一一位异姓王,戎马半生只得了唯一一个女儿,才出生就被封为郡主。打小出入宫廷,在太后、皇后面前长大,千娇万贵,性子火爆得很,一般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可想而知,倘若刚才坐了她的位置,会引起什么后果。
檀悠悠轻声道:“是谁要害我呢?”
王瑟?还是红衣服的兰姑娘?再或者是其他什么藏在暗处的人?
孟嬷嬷不动声色地看向不远处,低声道:“您今日挡了谁的道,那就是谁。”
檀悠悠顺着孟嬷嬷的目光看过去,只见那位红衣服的兰姑娘站在廊柱旁,和一个仆妇小声说话。说着说着,抬眼朝她看了过来。
双方目光突如其来地碰上,兰姑娘面无表情,檀悠悠却是热情地朝她挥手,喊道:“兰妹妹,要不要一起坐啊?”
她的声音不小,周围的人都听见了,兰姑娘却假装没听见,直接把脸转开,背对着她。
檀悠悠尴尬一笑,自言自语:“像是生我气了,早知道我就不赢她了。唉……我好难过。”
众人俱是一笑,说道:“吃吧吃吧。”
檀悠悠看着才上来就已经凉了的菜,伤心地道:“我难过得吃不下去。才来就得罪了人,我真的是太笨了,这可怎么办啊。”
孟嬷嬷看着“难过到吃不下去”的檀悠悠,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凉了的菜没有可吃性,檀悠悠装装样子,就放下快子看同桌的人吃。
同桌都是些边缘化的宗室女眷,或是品级尴尬、不上不下的官员家眷,自我感觉都一般,没人胆敢欺负檀悠悠。
何况大家都知道她今天打秋千得了寿王妃的青眼,便慢慢与她攀谈,问她从哪里来,娘家是做什么的,住在哪里,日常消遣什么,又有人试探着问,能不能请孟嬷嬷抽空指点一下自家女儿。
看着一脸无辜的檀悠悠,再想想这一天的遭遇,孟嬷嬷真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换东家,然而想到家里的乖孙子,又冷静自制地婉拒了。
寿王府的宴会除了吃喝玩乐之外,通常还会请杂戏班子进行表演。
杂戏班子是京中最为出色的班子,男俊女美,功底扎实,然而那些把戏对于檀悠悠来说,实在没啥吸引力。看了会儿表演,她就困了,看看周围没人注意她,便拿出课堂上和开会时练出来的本领,端端正正坐着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