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檀语重心长地道:“是有话要交待刘嬷。”
“壮实郎还小,不懂得养生,要靠身边人提醒照顾的。才刚吃过饭,不宜跑跳哭闹大笑,也不能吹凉风吃冷食,还该细心照顾才是。”
总之,如果壮实郎发生以上情况,都是刘嬷的错。
杜清檀看着眼里快要喷出火的刘嬷,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原本不敢开口,是怕刘嬷有想法,但之前你也说希望我能多提醒,毕竟是为了孩子……”
刘嬷咬着牙道:“瞧您说的!老奴心疼小郎还来不及,又怎会生气。”
杜清檀莞尔一笑,回身对着武八娘道:“夫人恕罪,我僭越了。”
武八娘当家多年,岂能看不出来这二人间的火气,不过一笑而已,招手叫小怜过来。
“自今日起,除去接洽杜大夫这边,壮实郎这里也要多上心,待到他果真好了,都有重赏。”
小怜笑嘻嘻地应了一声,当即牵着壮实郎走了出去。
“来,和我说说妇人养生的事儿。”
武八娘叫人给杜清檀设了座,亲热地招呼她:“还没用过早饭吧?与我一起。”
杜清檀从善如流,言谈举止无不自如。
吃完早饭,武八娘已经自动把手腕递到她面前:“你来替我号脉,瞧瞧我是怎么回事。”
“实不相瞒,我这段日子以来,总是睡不着,好不容易入了睡又总做梦,要不就是心慌烦躁,头发也掉得厉害,月事还不协调……”
杜清檀一笑,并不多言:“我给夫人做碗羹汤罢。”
武八娘期待地道:“我就等着了。”
杜清檀很自然地递了一叠图纸过去:“这是我之前和夫人说过的刀具。”
全是细线勾勒而成,有大有小,有宽有窄,有长有短,还有一把带锯齿的大剪子,尺寸大小都很适合女子使用。
武八娘很大方地叫了心腹仆妇进来:“用好铁制一套出来。”
杜清檀又道:“因这东西是我在用,将来我也会带走,所需花费,在我酬金中扣除即可。”
“嗐!哪里就至于了。”武八娘笑眯眯地催促她:“快去做药膳罢。”
天将向晚,武八娘与壮实郎端坐桌旁,期待地盯着门看。
盼望着,盼望着,杜清檀来了。
“此汤久服可补中益气,养血安神,滋润肌肤,减少色斑,防止脱发。”
杜清檀把一道麦枣甘草排骨汤递到武八娘面前:“您尝尝味道,若不喜欢,下次可以改进调味。”
武八娘捏起银匙,先喝汤,再吃肉,满意点头:“好吃。”
壮实郎迫不及待地揭开了碗盖。
是一道谷芽麦芽炖鸭胗汤,健脾开胃,消食化滞。
主食是柔软清香的时令蔬菜饼,甜品是牛奶炖花生。
见那母子二人吃得心满意足,杜清檀微笑着起身告辞。
“依你所言,该让壮实郎睡够才好生长,以后早上也就不必那么急了,我派车去接你。”
武八娘道:“怪远的,又早,万一被人冲撞了不好。”
杜清檀便知她晓得了早上的事,笑着应了:“多谢夫人。”
“不必,安心做事即可。”武八娘半真半假地道:“还是那句话,治好了,不会亏待你,若是治不好,哼哼——”
“请夫人放心。”杜清檀转身要走,却见门前默默立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正是薛鄂本人,也不知在那立了许久,看了许久。
杜清檀微微颔首,让到一旁,目不斜视,话不多半字。
薛鄂走进来,淡笑着道:“已经吃上了啊。”
武八娘起身去迎他,解释道:“以为您还和平日一样回得晚,我便陪着壮实郎一起先用了。对了,这是我才请来的杜大夫。”
杜清檀沉默行礼,并不抬头。
薛鄂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下,说道:“听说你的医道与众不同,走的是食医。”
杜清檀道:“是。”
“梁王那病,是你献的方子?”
“是。”
“听闻你曾遇仙,一身所学,皆为梦中得来?”
“倒也不完全是,平日就爱看医书药书,不过突飞猛进确实是在遇仙之后,否则只能卧病在床罢了。”
“你做食医,可懂什么是十八反与十九畏?”
这便是考校了。
杜清檀清清嗓子,麻溜地背诵了一番。
薛鄂点点头:“有人送了我几味药,说是珍稀难得,我却是不太认识,或许你能知晓?”
采蓝紧张起来。
这,没见过哪家请大夫的,会现场考校大夫药理医理啊,明摆着是不信任嘛。
这种通常都带了刁难的性质,万一认不出来,可怎么好?
杜清檀也很清楚是怎么回事,然而却是避不开的。
第63章 我拿她有大用
拿出来的第一件药材,是几块小指大小、黄白色、微透明、油脂状,如同弯曲的丝线卷缠在一起的不规则片状物。
薛鄂说道:“这是九都督府那边的人送过来的,说是大补,你瞧瞧认识不?”
杜清檀认真地翻看着那东西,并没有立刻回答。
武八娘自问见识过的好物也不少了,但这东西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便猜她一定说不出来。
于是不免有些同情,却不好当众下夫婿的脸面,只好沉默不语。
刘嬷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主君为人严苛,眼里揉不得沙子,一旦证实这杜五娘是个骗子,就该被呵斥一顿再赶出去了!
到那时……
“不认识吗?”薛鄂语气沉沉,神色不辨喜怒,“那就看下一件罢。”
“慢着。”杜清檀气定神闲地道:“司马方才说,这东西是从九都督府那边来的?”
薛鄂点头。
“我能尝尝么?”
“可。”
杜清檀折一小块下来,但见上头牵连着些灰白色的筋膜,入口气腥味微甘。
“这是哈蟆油。”
她很肯定地道:“取自辽东林间的哈士蟆,是极难得滋补品,尤其适合女眷和体虚衰弱者。”
薛鄂眼里透出一丝讶异,又很快压了下去,淡淡地道:“原来如此,你曾见过?”
“在梦里见过。”杜清檀体面微笑,之所以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因为想吊一下罢了。
第二件药材,就更稀奇了。
是一条干了的虫子,头部长了一截干了的草。
武八娘惊讶地道:“咦,这是个什么东西?又是草又是虫,怕不是作弄夫君的?”
薛鄂不高兴地瞟了她一眼,她便怏怏地住了口。
杜清檀笑得更加云淡风轻:“夫人好眼光,这个是虫草,长在吐蕃,冬天是虫,夏天为草,据说也是极好的滋补品。”
薛鄂抿了抿唇,沉声道:“你懂的确实不少。”
杜清檀趁机显摆自证了一番:“五娘不敢误人。食医,必须精通药理医理,善庖厨,懂辩证,才能做好药膳。”
薛鄂微微颔首:“既如此,壮实郎的病便拜托你了。”
遣词用句一下子变得尊敬起来。
在场下人看向杜清檀的眼神就都变了。
便是武八娘,也觉着面上有光,高兴地道:“我早说过,十一郎是真疼我们壮实郎,也是很靠谱的。”
薛鄂点点头,很感兴趣地看向桌上未用完的饭食,无情地赶杜清檀走:“就不耽搁杜大夫归家了。”
武八娘一个眼神过去,立刻有人飞奔而出,替杜清檀主仆安排车辆去了。
直到进了自家大门,采蓝还和做梦似的:“薛司马居然夸五娘了!五娘怎么懂得那么多!居然认识辽东和吐蕃的药材!”
杜清檀不以为然,一副她少见多怪的样子。
杨氏听说经过,抚着胸口直念“阿弥陀佛”。
“大伯母今日见着独孤啦?他如何了?”
杜清檀很仔细地洗手,护手,没办法,做饭这种事是很伤手部肌肤了。
杨氏道:“不是很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说话也没力气,他自己说是病了,我瞧着是被人打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