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出来,都好奇地盯着她看,五六岁的那个男童小声道:“姨娘,这位姐姐……”
那妇人连忙捂住他的嘴,抱歉地对着杜清檀笑了笑。
杜清檀不明白他们的身份,便只颔首示意而已。
待上了车,采蓝就开始通报情况:“刚才那几位,是壮实郎的庶母和庶弟。”
“你很不错。咱们替人干活,不多管闲事,却也要耳聪目明,心中有数。”
杜清檀夸赞采蓝:“待我得了工钱,给你200文做私房钱。”
采蓝开心极了:“婢子就知道,跟着五娘能有肉吃!”
她滔滔不绝地把打听到的情况说给杜清檀听。
因为壮实郎的夜盲症,武八娘夫妇不敢再生孩子,就怕再来一个病孩子,实属丢人。
但薛家是大户人家,有头有脸,自然不能只有一个病孩子做继承人。
于是薛鄂,也就是武八娘的丈夫、壮实郎的爹,又收了两房妾室。
这两房妾室很争气,生的都是儿子,而且非常健康强壮。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倒显得是武八娘一个人的问题了,于是她更加不敢生孩子,并为此生疏了夫妻情分。
所谓的彪悍、刻薄、嫌弃,都是因为不甘心。
杜清檀瞬间懂了武八娘之前的欲言又止。
所以治好壮实郎意义重大!
而且还可能再持续发展另一桩生意——替武八娘调养身体!
好一条康庄大道!
她用力拍着采蓝的肩,夸道:“很好,再奖你100文,若再立功,还可以继续奖。”
采蓝兴奋地跳起来:“这么说,我就有300文啦?自己的钱?”
“嗯,你一个人的。”杜清檀觉着她真可爱,不由得带了笑。
采蓝就开始掰着手指算数:“15文1斗米,300文就是20斗米,够咱家吃一个月啦!”
“只算你自己即可,以后养家有我。”
杜清檀看看她那身破败的衣裙,说道:“稍后带你去添两身衣物。出门在外,要体体面面的。”
“五娘……”采蓝靠在她身上蹭了蹭,眼圈红了。
杨氏一夜没睡好,听说杜清檀要去薛家长住,第一个不同意:“那不行!非亲非故的,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搬去长住不合适。我昨夜担心得睡不着……”
杜清檀道:“大伯母是担心被人说闲话吧?”
杨氏道:“正是,你年轻,不懂得名声对于女子的重要。坏了名声,别说是行医,做个针线活儿都要被嫌弃。稍后我与你同去,和他家分说清楚。就这么定了!”
杜清檀气得无语。
话说她去了这一天一夜,男主人是什么样子都没见着,怎么就坏了名声呢?
杨氏以为她不肯,发狠道:“我是一家之主,我说了算!相比让你受委屈被人戳脊梁骨毁了一辈子,我宁愿挨饿受穷!”
采蓝紧张地看向杜清檀,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伯母去和薛家打个招呼也行。”杜清檀决定以退为进。
很多时候,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不了解。
大伯母要表达长辈的关心爱护,那就去。
于是她们什么行李都没收拾,又坐上薛家的车折回去了。
武八娘见了杨氏,非常意外:“您这是?”
杨氏不卑不亢地行礼与她见过,开门见山:“承蒙夫人相信我们五娘,愿意让她替令郎瞧病,所给待遇如此丰厚,小妇人不胜感激。但只是……”
第59章 女人如花
“我家虽然没落,也算出身名门,不好败坏家族名声……五娘的爹也做过官……”
杨氏不紧不慢地把理由说出来:“她尚且未婚,家又在长安,实在没道理长住夫人家中。”
武八娘懂了,若有所思地盯着杨氏看了半晌,郑重地道:“难得你这个伯母如此爱惜侄女。既如此,我也不强求,只是这孩子的饭食……”
杨氏道:“我们早上过来,晚上回去!”
武八娘看向杜清檀:“你怎么看?”
“只要好好吃饭,两顿也够了。”
杜清檀肯定不想来回奔波,但看她们已经达成协议,也只好答应下来。
来回走走,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于是杨氏先回去,她和采蓝留下来准备下一顿饭食。
武八娘雷厉风行,单独的小厨房已经收拾出来,里头该有的油盐酱醋调料一应俱全,又有各种米粮干货,任由她自取。
此外,还配了一名打杂的粗使婆子,负责烧火、洗涮、清扫。
小怜把一本账册递给杜清檀:“这屋里有的东西都记在上头了,您清点一下,若有短缺,及时补上。新鲜的食材需要提前说。”
杜清檀也就抱着账册点了一遍东西,然后忍不住发了会儿呆。
薛家真有钱。
也真大方。
干货里头有各色鱼干也就罢了,竟然还有海参鲍鱼!!!
小怜道:“夫人听了五娘的话,感触很深,家里有的食材都拿出来了,就是希望壮实郎能够快些好起来!”
“会的。”杜清檀的凤眼里迸发着杀气。
这么好的条件,她一定要成功!
“不知府上有哪些鲜花?”
“是要摆盘用吗?”小怜数给她听:“牡丹、辛夷、茉莉、春兰……”
“茉莉,要新鲜整齐的,才刚开放那种,开败了的不要。”
杜清檀提起笔,“刷刷”写下一张方子:“还要这上面的几种药材。”
没多会儿,一只装满雪白茉莉花的水晶碗被送了过来,满屋馥郁芬芳,采蓝陶醉得:“五娘要做头油吗?”
杜清檀奇道:“为何这样想?”
采蓝很小声地道:“那什么,正好他家厨房干净,油又好,茉莉花还不要钱,咱们悄悄浸一瓶也没人知道。”
“……”杜清檀一本正经地道:“头油不值钱,要就拿海参鲍鱼。”
“那不行!是偷盗,要犯律法的!”采蓝反对。
“头油不是偷盗吗?”杜清檀翻了个死鱼眼:“滚去干活!”
又是被偷窥被议论的一天。
因为杜清檀要赶回家,壮实郎的晚饭比以往开得早很多。
刘嬷拉着他过来,为难地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下,说是早上太油腻,晚上再也不想吃什么肝了!”
杜清檀照旧无视刘嬷,只叫壮实郎过来:“怎可能顿顿给你吃一样的食物呢?掀开盖子瞧瞧是什么。”
秘色瓷汤碗,罩着金盖子。
壮实郎揭开盖子,鲜香迎面扑来。
半稠半透明的羹汤仿佛一汪水湾,丝丝点点的白色物质仿若小鱼嬉戏其中,水面点缀着鲜嫩碧绿的莼菜。
清爽而美丽。
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图画。
壮实郎垂眼看着,竟然舍不得吃。
“尝一点?”杜清檀诱哄他,“这道菜是我特意为你定制的鱼戏荷叶间,世间独一无二。”
壮实郎没能抵挡住“独一无二”的诱惑,尝了一口,然后鲜得差点掉了舌头。
清香鲜美,甘甜微咸,一口下去,狂躁的胃部得到了滋润,舒服熨帖。
他不顾刘嬷的暗示,埋着头一口气吃光了整整一碗羹。
“还有吗?”他追着杜清檀问。
“没有啦,你平时吃得不多,胃小,不能吃太多的。”
杜清檀笑眯眯地递了一只瓷瓶过去:“来,若是馋,闲时可以喝这个,甜的哦!”
壮实郎立刻打开盖子尝了一口,然后甜蜜蜜、满足地眯上了眼睛。
“五娘,真好吃!”壮实郎高兴地拉着杜清檀的手,“明天再给我做好吃的,好不好?”
“当然好啦!”杜清檀给旁观的武八娘使了个眼色。
武八娘欣慰地摸了摸壮实郎的头:“真乖。”
壮实郎难得她夸赞,激动得直打哆嗦,活蹦乱跳地跑出去玩了。
武八娘的神色就很复杂,沉默许久,问道:“你做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