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没兴趣和他长谈,只想赶紧办完正事,赶紧走人。
李岱瞥她一眼,淡漠地道:“你放心,我没想把你怎么样。”
“殿下何出此言?”杜清檀很自然地就装了起来。
“……”李岱沉默下来,好一会儿才道:“吴鸣和孟萍萍也是被我拖累,我会请托那边的友人好生关照他们。”
那是再好不过。杜清檀目的达到,就要告辞。
转过身,就听李岱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
“你就不想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杜清檀站着没动。
李岱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她面前,俯下身去,目光如刀,在幽暗中闪着冷光。
他盯紧了她,宛若豹子猎食,野心、杀心、狠心,暴露无遗。
杜清檀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原来也会害怕。”李岱平静地道:“你放心,我没把你怎么样,我不是那样的人。”
杜清檀没说话。
李岱却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淡淡地道:“祝你和独孤百年好合,多子多福。”
最后八个字,他说得很慢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多谢殿下。”杜清檀走到门边,侧头垂眸:“我相信殿下,您是有大志向的人,不可能做这种失德之事。”
李岱神色复杂,终究什么都没说,就那么看着杜清檀开了门,再渐渐走远。
聂公公贼兮兮地探了个头,然后就被骂了。
“以后她再来,你要在场,本王不会再单独见她。再敢自作主张,就滚出去。”
李岱的语气很平和,丝毫没有发脾气的意思,却让聂公公背脊生寒。
他恭顺地匍匐下去:“是,殿下,奴婢记住了。”
李岱把一封信递过去:“送出去,本王要宴请五郎和六郎。”
第406章 前夕
两日后,杜清檀和李莺儿等人一起送走了孟萍萍。
孟萍萍哭肿了眼睛,拉着杜清檀的手舍不得松开,李莺儿酸唧唧地把她的手掰开。
“行了行了,千里送君终须一别,人家吴司马都要等得不耐烦了!”
吴鸣被贬斥,只得了一个漳州司马之职,孟萍萍相应的也得了漳州的医博士职位。
二人结伴同行,从哪方面都很说得过去。
至于盘缠的事,也没让这两个穷光蛋操心。
女皇隔天就赐下了之前许过的一百匹绢,又另外给了孟萍萍五十匹绢作补偿。
用宫使的话来说,这些绢都是罚没张氏兄弟的俸禄充的数。
杜清檀无意探究其真假,只是火速帮着孟萍萍把绢换成了钱。
她安排得太过周到,李莺儿不免有些嫉妒:“幸好你要走了,不然我一定会吃醋的,天天和我抢五娘。”
于是孟萍萍又被逗笑了:“等我走了以后,五娘都是你的。”
李莺儿装作不耐烦的样子,从婢女手中接过一只包裹,打开给她看。
“听五娘说,你想做什么姐妹装。前阵子鸡飞狗跳的,也没来得及弄,这几天让她们熬夜做出来,咱们仨一人一身,看看喜欢不?”
大红石榴裙,宝蓝销金袄,云雾薄绡纱披帛,明丽得很。
孟萍萍又哭了。
李莺儿被她哭得心软:“嗳,你快别哭了啊,过后五娘又要说我欺负你。行了,行了,你以后回来,我也和你做好朋友,不嫉妒五娘待你好。”
吴鸣带着老仆远立一旁,安静耐心地等着,并不催促。
昨天孟公见过了他,和他畅谈许久,最终把孙女托付给了他。
“若是觉着好,那就正经写信来提亲,若是合不来,就请看在老头子的面上,多多关照她。”
当然,狠话也是没少说。
独孤不求作为陪伴孟公来的人,旁敲侧击的也没少说恐吓的话。
吴鸣微笑着,竟然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赶紧上路。
此时又有哭喊声传来。
孟母由侍女扶持着,跌跌撞撞地赶来:“狠心的丫头,亲骨肉哪有隔夜的仇,你就这么狠心地抛下我和你阿耶,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孟萍萍不声不响,给她磕了个头,翻身上马,走得坚决。
孟母要追上去给钱:“你虽狠心,做父母的却不能不管,这是给你的盘缠……”
孟萍萍微笑:“我有,不用,多谢。”
杜清檀劝住孟母:“这不是狠心呢,是圣人之令,萍娘去了漳州行医传方,是行善积德。”
孟母只是流泪,啥都不敢说,至于是否后悔,杜清檀就不得而知了。
眼看孟萍萍和吴鸣走远,她拍拍手,招呼李莺儿:“咱们回家做好吃的去,我大伯母她们今天到,你得帮我。”
二人说说笑笑,把孟家人扔在那里,径自走了。
人生就是这样,即便是至亲骨肉,也要看是否有缘。
无所依仗,无路可去,那是不得不强行绑在一起。
孟萍萍有医术傍身,又有官职出路,还有愿望决心,自然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当天午后,杨氏和团团等人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洛阳城。
这回没让杜清檀操心,独孤不忮夫妇出面,直接把人安排进了独孤不求在温柔坊的宅子。
那宅子又重新整修了一遍,亮亮堂堂,干燥温暖,家具都是新的,很是舒适。
杨氏心里高兴,却不免心疼俩人:“正之这个傻孩子,本来就没钱,偏不肯听我的话,非得把钱财用在这些地方。
我早说了,这些家私从长安拉过来接着使用就好,他嘴里说着好,不声不响就买了这许多。”
柳氏心满意足地拉着她的手笑,轻声细语:“孩子们自有打算,亲家大伯母就别操这份心了。
五娘本该在长安风光发嫁才对,让她在这里出嫁已是委屈了,怎能再寒酸了去?”
洪氏在一旁伺奉,闻言也道:“正是这个道理。”
杨氏原来虽然没说,私下却是对独孤家兄弟不合这事儿多有遗憾,现下见他家长兄长嫂都在帮着忙碌,那一点点遗憾也就没了。
她心里高兴,看梅梅尤为喜爱,又是给见面礼,又是带着一起逛街的,恨不得随时带在身边,夜里搂着一起睡。
洪氏有意与妯娌搞好关系,便也投桃报李,叫了娘家小兄弟来,把团团当作贵客接待,成日领着往洛阳城里各处好吃好玩的地方去,并不惜钱。
杨氏和杜清檀却是大气之人,把钱给了平安,不叫团团身上缺钱,又暗里吩咐:“不能白吃人家的,吃一顿还一席,有来有往,方能长久。”
团团长大了许多,已然像个小大人了,拍着胸脯道:“阿娘和姐姐放心吧,我懂得怎么理事。”
杜清檀暗里观察了几天,见他行事果然颇有章法且大气,和洪家兄弟也相处得像模像样,便放下心来,专心备嫁。
可惜的是,元老太公病得很重,也就只有采蓝照着食方做出来的餐食才能勉强咽几口。
采蓝为着要照顾他,不能跟随杨氏同来洛阳,于是用她那歪歪扭扭的字,给杜清檀写了很长一封信。
随着信来的,还有两双鞋,一双是给杜清檀的,一双是给独孤不求的,算是新婚贺礼。
独孤不求穿着新鞋,忍不住叨叨:“采蓝这针线活儿真不错,难怪阿史那宏一直给我炫耀。你不知道,他炫耀的时候,我只能忍气吞声。”
杜清檀顾左右而言他:“唉,老太公这病真让人操心,元二哥其实可以向圣人恳请,派个御医过去看一看的。”
说起这事儿,独孤不求也上了心:“他有他的难处,张御医快要致仕了,不如你去求他往长安走一趟。”
杜清檀故意道:“你不发酸?”
“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是那种小气的人吗?大是大非我能分不清?”
独孤不求一边鄙视她,一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有个好事儿,你想不想知道?”
“当然是想的,不过你若是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杜清檀表现得很高冷。
独孤不求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升任大理寺丞的文书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