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友的爷爷?这种没规矩没义气的事我坚决不能做。”
独孤不求微微一笑,团团行礼:“那就拜托各位兄弟好友啦……等到回来,我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他最后看了一眼杜清檀的背影,转过身,大步离去。
女帝外出巡幸嵩山,洛阳城中群龙无主,正是上演好戏的时节。
查案的方便施展拳脚,不愿被查的也正好施展各种手段。
她,此行风险难料。
他,此行亦是危机四伏。
御辇要走得稳,后头又跟着一大群步行的宫人啥的,于是速度奇慢无比。
杜清檀等人把所有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又等了许久,御辇这才姗姗而来。
而此地,不过是距离洛阳城南五里的伊阙而已。
宋大娘“啧啧”出声:“我滴个乖乖,这一整天,就走了五里路……那得多久才能到嵩山啊!”
“着急什么?圣人此次出游,是为了查看农桑春耕,体验民情而来。嵩山倒在其次。”
一名衣饰华贵的青年官员走过来,笑嘻嘻地自篾箩中抓起两粒花生仁喂入口中,一双勾人魂魄的桃花眼将在场所有人扫视一圈,最终落到杜清檀脸上。
“杜典药是吧?”他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圣人让我来看看,今晚你们都安排了什么膳食。
此地有佛窟,当用素食,荤腥之物不可取用,尔等尽都明白的吧?”
“是,未曾安排荤腥,都是洁净的素食。”
杜清檀俯身行礼,给他看食谱。
“莲杞顺时粥、肉桂陈皮四物饮、茯苓糕……”
“这几样药膳有什么说法吗?”青年漫不经心地抓起一块茯苓糕喂入口中,笑眯眯地看着杜清檀,颇勾人。
杜清檀还是那副死样子,慢吞吞地袖着手道:“顺时养生,去除湿气,还能很好地养发生发。”
青年戏谑而笑:“说那么多,都不如最后一句有意思。”
第329章 上来就说自己肾虚
圣人年迈,却还追求青春貌美,十分注重保养。
杜清檀这些药膳方子可以帮助头发生长,圣人必然会很喜欢。
但宫中上下,对这些事情都是不说破的。
能用这种轻佻的态度,轻描淡写地调侃这件事的,也就只有那两位了。
杜清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美貌青年,不揣测他究竟是张五郎,还是张六郎。
青年笑道:“别猜了,我是五郎!”
五郎之宠,更甚于六郎,也只有他,才敢这样肆无忌惮。
杜清檀立刻行礼:“下官见过控鹤监。”
众宫人见了,齐刷刷蹲了一片。
张五郎得意而笑:“我有些饮食不调,你给我瞧一瞧。”
杜清檀给岳丽娘使了个眼色,恭敬地请张五郎坐下,取出脉枕,又洗手。
“地方简陋,委屈控鹤监了。”她半垂着眼,表现出十分的尊重谨慎。
张五郎笑道:“外出途中,不用讲究那些虚礼。”
看似十分通情达理,实则颇为受用这被人捧着的滋味。
杜清檀正专心诊着脉呢,张五郎突然道:“最近大概是太忙,我总觉着有些倦怠,会不会是肾虚?”
啊……这!
宋大娘在一旁听着,震惊得都不会动了。
哪有年轻男人对着年轻女医,上来就说自己肾虚的?
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啊!
杜清檀却是眉头都没动一下,微笑着收了手,云淡风轻。
“您很康健,脉象强劲有力。不过呢,食医讲究顺时养生,从长远看,也可以吃一些药膳调理。”
笑话,肾虚能吓死人吗?
至少吓不死她。
毕竟有些招摇撞骗的大夫,最喜欢的就是,高深莫测地对着所有成年男人说一句,某某,您这有些肾虚啊!
被吓到的通常是男人,而不是女人。
至于圣人的男宠嘛,管他是不是有其他意思呢?
就算真的肾虚,那也必须不能肾虚,这可是吃饭的家伙啊,被她说是坏了,人家先就得弄死她。
不就是想吃那方面的补药吗?
可以的,小杜大夫食方储量丰富,信手拈来。
张五郎看着杜清檀笑了起来:“早前有人与我说,你是个妙人,果然很有意思。”
好的坏的,杜清檀照单全收:“多谢控鹤监夸赞,下官自当竭力侍奉圣人。”
张五郎就道:“开方子看看?”
杜清檀二话不说,“刷刷刷”一口气写了六个方子。
“鹿茸黄芪煲鸡汤,胡桃枸杞子炖鹿肉,枸杞炖羊肉,鹿茸炖羊肾,苁蓉菟丝炖猪腰,龙马童子鸡。”
张五郎看得笑了:“还真懂,都是从哪儿学的啊?这些食方搭配闻所未闻呢。不过,从药物匹配来看,确实是没错。”
杜清檀笑道:“实不相瞒,都是下官梦遇仙人之时学来的。”
张五郎来了兴趣:“说说你梦遇仙人的事儿?”
正说着,程尚食来了,先恭敬地给张五郎打了招呼,笑道:“圣人催问今日的膳食,都做好啦?”
杜清檀就赶紧站起身来:“都好了,只是控鹤监这儿……”
张五郎道:“不碍事,都是为了侍奉圣人嘛!”
这话就很有意思,由不得人不往多想。
杜清檀抱歉地道:“控鹤监若是想知道下官遇仙之事,或许可以在闲暇之际问一下梁王身边的侍者。
下官早年曾给梁王献过仙方,来历什么的,都曾报备过,效果也是很好的。”
她突然扯到了梁王,张五郎目光微闪,随便应了一声,捏着方子走了。
这却是还不怎么相信杜清檀的意思,毕竟那真是他吃饭的家伙,万一不小心被弄坏了,会要命的。
至于梁王……他倒是没想到杜清檀和梁王居然还能扯上关系。
梁王确实日常都在吹捧着他们兄弟俩,但到底那是女皇亲侄,能不招惹,最好就别招惹。
杜清檀轻轻呼出一口气,给程尚食行礼:“多谢义母为我解围。”
“你应对得挺好,但还是要再加谨慎小心。”
程尚食其实在一旁观察有一阵子了,只是觉着杜清檀不宜与张五郎相处时间过长,这才出面打断。
圣人可不是什么宽容的性子,决不能容许旁人觊觎她的私有物半分,否则就是找死。
因此,任何这方面的流言和风险,都不能出现分毫。
一通忙乱之后,大家坐下来吃饭歇气。
宋大娘小声道:“典药,我看到其他人悄悄给梁王和五郎、六郎添菜呢,咱们要不要也跟上?”
宫中就这样,若是大家都去吹捧讨好某一人,你不跟上,难免就有目中无人、不合群之嫌。
但宫中也是个很讲规矩的地方,万一做了不应该的事,算起账就来会送命。
以杜清檀与梁王早前的交际,她奉上一道药膳并不为过,毕竟梁王曾经在她与萧家退亲的事中给过帮助。
但以独孤不求与梁王的对立,她奉上药膳却又可能让梁王借机弄死她。
毕竟她是侍奉圣人的女官,这么迫不及待地讨好外臣,便是犯了勾连大忌,一旦暴露,女皇不会轻饶她。
真是两难。
杜清檀默想片刻,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急,药膳不同普通饮食,也没给梁王诊过脉,万一送上去的吃食不合适,便是好心办坏事。”
宋大娘沉默片刻,道:“也是。”
杜清檀看出她的不赞同,便问岳丽娘:“你认为呢?”
岳丽娘无所谓:“我一切都以典药马首是瞻。”
杜清檀严肃地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有人胆敢背着我乱送药膳,严惩不贷!”
宋大娘红了眼圈:“典药,您怎会这样看待我?我是那种人吗?咱们认识那么久了……”
杜清檀强势地打断她:“对事不对人,就这样,大家都辛苦了,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备膳呢。”
宋大娘低着头,心事重重地揉着眼睛去了,显得很是不开心。
岳丽娘却是不管这些闲事的,照旧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