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笑起来:“咱俩都一样,一起苦出来的,知根知底。”
杜清檀满意地点头:“对啦!就是这样。当然,方才那些话我只是说现下的情况是这样。
倘若你遇到更合适更喜欢的,那就和我直说,咱们还做兄弟。”
独孤不求被她夸得找不着北,飘飘然,都忘了左晖的存在。
他拉着她随意找了个地儿坐下来:“孟萍萍让我帮她去求琅琊王,让她去太医署教授女医……”
他把孟萍萍遇到的事儿说了,摇头叹息:“还不知道她家里会给寻个什么样的人家呢。”
杜清檀冷不丁道:“所以她这么多年一直没嫁,是为了你?”
独孤不求吓了一跳:“和我没关系,别乱说——”
杜清檀微微一笑:“看你怕得。”
独孤不求道:“怕自家娘子,理所当然。对啦,我要去大理寺了。”
杜清檀倒是意外起来:“为何?太子地位已稳,留在东宫也没什么不好的。”
独孤不求正色道:“我知道,留在东宫做不了实事,我想去大理寺。”
杜清檀瞬间懂了他:“你是想尽一己之力,让天下的冤狱少一些?”
独孤不求眼里迸发出璀璨的光芒:“五娘,我就知道你会懂我。我还想替蒙受冤狱的那些人翻案。”
杜清檀正色道:“你让我意外。”
她曾经以为,独孤不求会一直留在东宫做太子近臣,为将来飞黄腾达做准备。
却没想到他竟会选择提前出去,且是去大理寺这样的非要害之地。
独孤不求笑了起来:“你认为我野心勃勃,不要命地往上爬,只是想要荣华富贵吧?
没错,我想要,但我更想做点实事好事。你治病救人,我也不能差你太多。”
杜清檀称赞他:“你这样很好。”
左晖很没眼色地凑上来:“金公公让你回去了。”
确实耽搁太久了,杜清檀和独孤不求道别:“下次见。”
“等我走了再打开。”她急匆匆塞了一个布包给他,再急匆匆地走了。
独孤不求哪里等得,几乎是立刻就打开了看。
是一双厚底袜子,做工只能说是马马虎虎。
他立刻笑了起来,然后发现,自己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于是他追了上去,正好看到左晖围着杜清檀献殷勤,便随手就把左晖拎到一旁去了。
“我有要紧的事情和你说,刚才忘了。”
左晖被这么一下子拎开,立时暴怒,正要发作,就看到杜清檀冷冷清清地一眼扫过来,护犊子的意思很明确了。
只好敢怒不敢言,气呼呼地守在一旁,冷眼瞅着。
杜清檀好脾气地问独孤不求:“急吗?若是不急,咱们下次再说?我出来有些久了。”
独孤不求叹了口气:“那就下次再说罢。”
叫她藏拙不要老是记着往上升,这事儿大概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好的,确实急不来。
“那我走了,你多保重,”杜清檀拍拍他的肩头,毫不拖泥带水地走了。
“噗……”左晖笑出声来:“咋觉着你是被包养的小白脸啊?还要女人护着。还有啊,她刚才那个动作,确定不像兄弟吗?”
独孤不求转头看着他,得意洋洋地笑。
“我就爱她护着我。别个肯定不能包养我,她可以!至于什么兄弟之类的,我乐意,她乐意,关你什么事!”
说完之后,背着手,得意洋洋地走了,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左晖黑着脸,小声嘟囔:“不就长得白点儿,高点儿么?真要是动手,未必打得过我。”
眼看着独孤不求走远,他便收了脸上的酸色,迅速骑马离开。
走着走着,在一座府邸门前停下,左右看看无人轻轻叩响了门。
门子将他引进去,一个白面无须的年轻宦官迎出来,笑道:“左校尉来了。殿下正等着你呢。”
左晖走入一间屋子,低头行礼:“见过殿下。”
李岱在高高的书架前回了身:“见着她了?”
“是。”左晖低声道:“还见着独孤不求了,依稀听见他要去大理寺任职。”
李岱挑了挑眉:“他去那儿做什么?”
左晖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就又道:“金守珍说,杜五娘确实是在此次圣人临幸嵩山的随侍名单上。”
李岱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你回去罢。”
左晖不走,轻声道:“殿下千万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李岱笑起来:“放心,我至今未有说话不算数的事。”
左晖这才转身离开。
李岱揉着眉心,长长地叹了口气。
若是那会儿,锁春得逞,说不定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
现下,又要从头布置,希望这次嵩山之行能够办成某些事吧。
左晖走出琅琊王府没多久,独孤不求便在一处转角后走出来,静悄悄地坠在他身后。
第305章 我就是故意的
“五娘,此次圣人临幸嵩山,你在伴驾名册上。”
程尚食笑眯眯地通知杜清檀:“收拾行李吧,我让雷燕娘、宋大娘陪你一起去,你觉着如何?”
杜清檀很满意:“义母安排得非常妥当。不知伴驾的官员都有哪些?”
程尚食收了笑容,神情非常严肃。
“内宫不能干预外朝之事。不过嘛,你这一路伴驾,说不定圣人也会给官员赐下膳食。
你多知道些情况,也是为圣人分忧,来,我给你看看名册,省得无意中冒犯到人就不好了。”
杜清檀给了程尚食一个感激依恋的眼神:“还是义母疼我。”
程尚食很受用,差不多是耳提面命。
“这次伴驾的主要是控鹤府的官员,负责出行事宜的是梁王,此外就是这二位,你得小心伺候着,千万别得罪。”
程尚食蘸着水,在桌面上写了“五、六”两个字。
杜清檀心领神会,张五郎、张六郎兄弟俩,武氏、李氏宗亲都不敢得罪的人,她一个小小的七品典药,必须要敬上加敬啊。
程尚食还是不放心:“那什么,圣人太忙,总会有疏忽的时候,他们呢,又年轻,也闲,会找乐子……”
很隐晦的提醒,但是不妨碍杜清檀理解。
就是说,圣人年纪大了,又忙着,那两位男宠正当青壮年,时间又多,骚气无处安置,所以会偷腥,让她小心些。
她直白地给了程尚食一个热情的拥抱:“多谢义母,我知道了。”
程尚食点点头,语重心长:“保重,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养老呢。”
所以一定要活着回来。
圣人临幸嵩山是二月份的事,在那之前,杜清檀又出宫给波斯使者看了一次诊。
她照旧在那遇到了左晖,然后觉着,左晖很有些不同。
在她看诊的过程中,黑瘦的青年就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观察她。
偶尔她回头,对上他的眼睛,觉着对方的目光贼亮贼亮的,还带了几分将要打劫成功的兴奋。
杜清檀装作若无其事,等到左晖看诊,她慢条斯理地道:“不好意思,有件事我得先说清楚。”
左晖很平静:“你说。”
杜清檀用比他还要平静几分的态度,说出敲诈勒索的话。
“你的方子要涨价,一万钱一个方子。主要是因为,你这反复犯病,于我声名有损,得加上风险费。”
左晖的随从很吃惊,张开的嘴可以塞进一只鸡蛋:“啊,这……”
太不好了!明显是把他家公子当成冤大头了嘛。
左晖立刻阻止了随从,豪气地道:“别说一万钱,就是两万钱也行。毕竟我这条命,比钱重要多了。”
杜清檀笑了:“也行,那就两万。”
这回,所有人都惊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这已经不是寻常意义上的敲诈了,而是挑衅。
左晖沉默片刻,道:“那就两万。”
杜清檀龙飞凤舞地写下四张方子:“一共八万钱,请送到温柔坊大理寺独孤主簿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