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很直白了。
独孤不求肯定不承认:“你想太多,我不过担心五娘与你不熟,会不自在。”
孟萍萍黑着脸不吭声。
杜清檀笑着赶独孤不求:“你快去吧,我长这么大,也就是近来才认识的你。”
独孤不求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跟了孟公离去。
杜清檀回头看向孟萍萍:“他不会说话,还请见谅。”
孟萍萍自嘲地道:“也不知道独孤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好像我会欺负你似的。
实际上你们能来,我很高兴。毕竟入了宫,能够说上话的人不多。
我虽不才,却也不是乖戾小气的人,我很想和你好好相处,互惠互利。”
杜清檀点头:“我也是一样的想法。”
然后,气氛不可避免地尴尬起来。
杜清檀是一如既往地稳坐不动,孟萍萍却是受不了,主动道:“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给你诊一下脉?”
杜清檀从善如流:“求之不得。”
孟萍萍肃了神色,先洗过手再诊脉,她诊脉又与旁人不同,两只手一起诊。
诊完之后也不卖弄,简要地道:“没啥大毛病,就是体质有些弱,不宜太过劳累,日常都要注意保养。
你就是食医,我就不给你开方子啦,只是记得多休息,多将养。”
杜清檀很自然地和她聊起了食医之道。
“我的方子来历与大家稍有不同,有时难免会有争议,日后少不得要多多向你请教。”
提到这个,孟萍萍的眼睛明显发亮。
“谈不上请教,咱们互相探讨。我听说你治好过夜盲症、还有很厉害的虫症,以及小儿夜啼,咱们聊聊这个?”
她的婢女在一旁低咳起来。
孟萍萍就有些尴尬:“我又走火入魔啦,若是你不方便细谈也没关系。再不然,秘方换秘方也是可以的。”
“没什么不能说的。”杜清檀豪爽地把这几种病症的药方说了,还很细致地描述了患者的症状。
孟萍萍听得入迷,使劲一拍案几。
“五娘!你真爽朗大气!这些个方子能救很多人!这也是行善积德的事了。”
杜清檀微笑:“我也是这样想的。”
孟萍萍想了一会儿,回头低声交待了婢女几句。
杜清檀看到那婢女脸上露出惊愕之色,小声回了几句,颇不赞同的模样。
孟萍萍却是皱了眉头,严肃地又说了两句话。
婢女这才起身去了。
孟萍萍招呼杜清檀吃喝:“都是家里自己做的糕饼,酥软浓香,你尝尝。”
杜清檀吃完一块莲子糕,孟萍萍的婢女就捧着一只匣子回来了。
孟萍萍打开匣子,从里头取出一叠纸递给杜清檀。
“是我这些年跟随师父行医之时,遇到的一些疑难杂症,有看好了的,也有没看好的。
另外还有一些在当地征集来的食医方子,都给你。算是用作你刚才这几个方子的交换。”
杜清檀立刻拒绝了,她那个是现成的,并没有觉着多心疼。
但孟萍萍这个就很不同,日积月累而来,算是独门秘方。
就算她与雷燕娘交好,雷燕娘也不可能把自家方子都给她。
孟萍萍以为杜清檀是不信自己,很是着急。
“我这些方子都是经过实证的,能用。食医方子也经过祖父校正了,不会有差错。你必须收下!我不能欠你这样大的人情!”
杜清檀见她眼睛都红了,确实是不愿欠自己人情,也就没有再坚持,但也只收了有关食医部分的内容,毕竟这一块是她欠缺的。
孟萍萍的笑容真诚了许多:“我看你身上的衣裙首饰很好看,不知是在哪家买的?”
都是独孤不求一手操持的,杜清檀知道个鬼,只能敷衍而已。
孟公和独孤不求走进来,笑道:“看你二人相处甚欢,真是再好不过。”
第264章 心里那缕情丝
孟萍萍看着杜清檀与独孤不求的背影,神情落寞。
锁春气道:“果然人是会变的!六郎居然为了那么一句无心的话就骂您!
还叫您孟娘子!他怎么不假装不认识您呢?那么多年的情分,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他……”
“当初什么?”孟萍萍沉下脸,低声斥道:“从前的事不要再提了。”
锁春不服气地道:“您也太过大方了些!杜五娘给您的方子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您就把自家方子尽数拿出来了!
就算是赌气,不想显得比她差,那也不用拿自个儿的宝贝来撒气啊!那些方子来得多不容易!”
孟萍萍沉默不语,眼眶微红。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吵什么呢?什么方子啊?拿来我瞅瞅。”
孟萍萍赶紧收敛神色,上前行礼:“祖父。”
孟公瞅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随我来。”
锁春要跟上,却被孟公身旁的常随拦住了。
“没叫你。洛阳不比乡野之地,容不得奴婢放肆,去重新学一遍规矩。”
锁春脸色大变,跪倒在地颤声道:“萍娘……”
“祖父……”孟萍萍刚想为她求情,就被孟公打断:“我行事自有分寸,休要多言。”
孟萍萍不忍地看了锁春一眼,低着头跟在孟公身后去了书房。
孟公落了座,完全没有任何迂回地开了口:“你心里还念着独孤不求吗?”
孟萍萍身体一颤,整张脸羞得通红:“祖……祖父,孙女……”
“说实话。”孟公温和地道:“我们是至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慕艾之情是很正常的事,我不会骂你。”
孟萍萍低下头,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啦啦掉个不停。
孟公叹了口气,叫她坐在自己身边,拉了她的手轻轻拍着,低声道:“忘了吧,也不要去怨恨任何人。”
“毕竟当初还没有杜五娘,独孤就已经拒绝了这门亲事,说明他对你是真无意。
既然如此,就不必再自苦了,没有意义。我也希望你能大气通透,不要做面目丑陋之人。
至于将来,待你出了宫,祖父自会替你打算,不会让你无依无靠。”
孟萍萍趴在他膝盖上大哭起来。
她等了独孤不求很多年,原本以为终有一日能够守得云开日出,不想却是越来越远。
孟公也不着急,轻柔地拍着她的背脊,等她不哭了,才缓缓道:
“你自小远离亲人,和锁春一起长大。我知你们情分非同寻常,她虽是忠心为你,却多有僭越之处。
宫中不比别处,小心她给你招祸。趁这几日有空,祖父替你敲打敲打她。”
孟萍萍泪眼模糊地应了是,没再替锁春求情。
孟公笑道:“好了,刚才说的什么方子,拿来我看。”
孟萍萍赶紧把杜清檀写的方子递上去:“就是这个。”
孟公看着看着,整个人都痴了。
孟萍萍见他神色不对,小心翼翼地喊道:“祖父?”
“妙啊!”孟公用力一拍大腿,颇沮丧:“我怎么没想到!”
可也不用人劝,他自个儿又想开了:“可见大道无边,学海无涯!”
孟萍萍小声道:“祖父,这个方子无误的吧?”
一道方子,往往会涉及十多味,甚至几十味药材,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只需要换掉一味药,就完全不一样。
孟公笑道:“我觉着无碍。查验起来也简单,夜盲症没那么好弄,这虫症和小儿夜啼之症却是有证可查。
那左晖还在洛阳城中,未回岭南。小儿夜啼症,太医署会有医案。”
说完之后,竟然是片刻都等不得,直奔太医署去了。
孟萍萍哭笑不得,只心里那缕情丝,缠绕多年,一时也解除不得。
三日后,太医署来了人,传召杜清檀回去,说是旨意已下,太医署会对众食医进行训诫,然后统一入宫。
送走太医署的人,杨氏扑过去抱着杜清檀就哭了起来,团团也跟着一起哭。
杜清檀被他们哭得眼眶发酸,强作笑颜:“我当初从长安到洛阳,也没哭得这么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