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萧三娘就死了。
中间的经过她通过张医令知道了,她能猜到这事儿大概和阿史那宏有关,但还是猜不到萧三娘为什么会染上湿温。
或许,真的是自作自受,在把瓶子给她的时候,不小心沾染了脏物吧。
刘鱼娘忍不住多看了杜清檀两眼。
事到如今,她是再也生不出心思和杜清檀争了。
这个人,是如此的深不可测,不动声色之间就把嚣张跋扈的萧三娘搞死了,而且还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杜清檀察觉到刘鱼娘的注视,冲她微微一笑,笑容和气而干净。
刘鱼娘心念一动:“为了庆祝咱们院子解封,姐妹们都没感染上湿温,我请大家吃饭好不好?”
这大概是她改过自新的最后一个机会吧。
果然,所有人都看向杜清檀,包括申小红和岳丽娘。
杜清檀不表态,没人敢接这个话。
刘鱼娘端起水杯,走到杜清檀面前,诚恳地道:“五娘,我以前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现在悔悟了,恳请你的原谅。”
杜清檀收了笑容,严肃地道:“这个话,你要和大家讲。于我来说,你没有造成什么损害。”
相反,在最后关头,她还承了刘鱼娘的情。
虽然她有阿史那宏,有独孤不求全程监控萧三娘主仆的一举一动,但如果没有刘鱼娘的配合,这事儿不会这么顺利。
刘鱼娘有些难堪,但还是转过身对着所有人赔礼。
其他人都没什么话可说,说到底,最终决定刘鱼娘去留的人不是她们,如果能够和平共处,最好不过。
等刘鱼娘落了座,雷燕娘清了清嗓子:“五娘,你来说几句吧。”
杜清檀当仁不让地做了这个领头人:“我们来时有十个人,现在只剩下了七个。”
刘鱼娘苦笑:“或许很快我就会离开,那时就只剩下六个了。”
“你别打断五娘的话!”申小红骂完刘鱼娘,讨好地看着杜清檀:“五娘,你继续说,我们都听着。”
杜清檀微微一笑,接受了申小红的讨好。
“这次的事情为什么没有闹大?是因为琅琊王、太医署都意识到,食医的名声不能再受任何损害!
否则,等待我们这所有人的,只有解散遣送回乡一途可走。
回去,我不怕,就怕从此食医之名被败坏,砸了所有人的饭碗,更让后辈无路可走!”
杜清檀的声音低沉,虽然严肃却也没有慷慨激昂,却让所有人都听了进去。
“我们可以争先后,也应该努力争先后,这样才能让食医之技有所增益。
但我们应该是像上次以药膳应试时的,以真本事争先后。
有疑虑,就该像燕娘一样说出来,而不是互相暗算倾轧,互相拆台。
否则,如何为食医扬名?自己先就作死了。”
刘鱼娘很小声地道:“那,我们还是可以用真本事争先后的吗?”
杜清檀被她逗笑了:“你以为我是哪种人?只要你们比我强,只管放马过来!当然,你们也别指望我手下留情!”
雷燕娘不耐烦地道:“刘鱼娘,你又瞎想了吧!五娘不是那种人!我上次当着所有人的面不服气她,她也照样和我好啊。”
刘鱼娘终于露出了真诚的笑容:“如果我还能留下来,那我一定用性命维护食医之名。”
忙碌疲累的一天过去,杜清檀揉着腰,和采蓝穿过空旷的药园,准备回到住处。
李岱带着几个随从迎面而来。
杜清檀赶紧让到一旁,低眉垂首:“学生见过郡王。”
李岱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的发顶。
自湿温事件之后,二人还是第一次单独见面。
李岱挥手示意其他人退下,采蓝不肯走,小声道:“五娘?”
杜清檀点点头,采蓝这才走到不远处,一边扯着药草的叶子,一边盯着这边看,忠心耿耿。
“你的这个婢女倒是真忠心。”
李岱看着杜清檀卷长的睫毛,斜飞的眼尾,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觉。
“萧三娘的事,我知道是你做的。”
杜清檀抬起头来,大胆地直视着他。
“学生不懂得郡王在说什么。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要生病,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李岱抿着唇,强势地看进杜清檀的眼里去。
一派平静清澈,胆子是一如既往的大。
“你懂,阿史那宏是很关键的一步,另外,还有人在帮你的忙吧?那是谁?”
李岱跨前一步,低下头去,俯瞰着杜清檀。
两个人面部的距离不到半尺,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轻轻吹在肌肤之上。
杜清檀后退了一步,义正辞严地道:“殿下,您失礼了。男女有别,即便是审犯人,也没有这样审的。”
李岱认真地注视着她,暮色半阖,流云清冷,雪白的肌肤泛着冷玉般的光泽,说是冰清玉洁也不为过。
他轻轻笑了一声:“装模作样。我知道你是什么人。”
杜清檀没接这话,因为她觉得李岱有点不正常。
不像是上司在和下属说话,反而像是男人在挑逗女人,或者是在暗示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李岱,猜测他想干嘛。
难不成是,之前用利诱不成,现在想用色诱?
看来琅琊王很缺为他效力的人啊,都肯牺牲色相了。
“为什么不说话?”李岱被杜清檀看得有些羞恼。
“啊……”杜清檀收回神思,恭敬地道:“谢谢殿下批评,学生以后再也不装模作样了。”
半晌,李岱冷哼一声,径自走了。
第254章 我有能力护住你
“他想干什么?”
“谁知道呢。”
“可是婢子觉着他有点不对劲啊,是那种会让独孤公子暴跳如雷的不对劲。”
“虽然类型不同,但我胃口比较小。吃不下太多。”
“什么?什么?婢子听不懂,什么类型不同,吃不下太多?”
“没什么,安静一点,太吵了。”
杜清檀将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抵在采蓝肉嘟嘟的嘴唇上,阻止她无休止地吵闹。
采蓝不甘心:“您有没有问他,对您的惩罚是否取消了啊?婢子想逛街啊!”
杜清檀还真忘了这件事,她作势要去追李岱:“要不,我追上去?”
采蓝机智地阻止了她:“快别,他明显就是想要拿捏您,您追上去,正好如了他的意。”
杜清檀给采蓝一个大大的夸奖:“越来越聪明了。”
采蓝揪着她的袖子,开心得笑个不停。
“五娘,婢子好喜欢你啊,刚才王博士问婢子,是否有意留在这里做医工呢,他可以给我开工钱。”
杜清檀又给了自家快乐能干的婢女一个大大的夸奖:“采蓝真了不起,以后出去了,给你涨工钱。”
然后她们遇到了阿史那宏。
阿史那宏蹲在黑黢黢的角落里,像一头委屈巴巴的熊。
“独孤不求让我告诉你,太子殿下答应为你们做媒了,目前,你的大伯母已在赶来洛阳的路上。”
“这么快?他还挺利索的。”杜清檀的心情非常好。
采蓝注意到了阿史那宏的沮丧:“你怎么啦?”
阿史那宏受伤地抱紧了胳膊,蹲着不动:“还能怎么着?总是被独孤不求欺负呗。”
真相是,他一得到太子将为杜清檀、独孤不求做媒的消息,立刻写信通知了元鹤。
然后岳大回了他一封信,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当然,也没那么露骨了,没提杜清檀半个字,都是针对他的人身攻击。
什么吃得多干得少,什么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反正就是很伤人。
那他有什么办法?
他也想拆散这一对,以便狠狠报复独孤不求呢,但是人家偶尔才见一面,都没啥机会和理由可以制造误会。
杜清檀想了想,掏出两颗金豆子递给阿史那宏。
“下次我见着独孤一定狠狠骂他,给你出气!去买点好吃的,算我请客。”
“不用了,你也没钱,留着打理人情吧。”阿史那宏摇摇头,站起身来慢吞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