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蓝笑眯眯地道:“学到了啊,就是诊脉这个事没什么机会。”
毕竟人家找杜清檀看病,不可能让她一个小婢女去练手。
罗医师正好有空有闲心,就道:“你来,我教你几招。”
病所里有大量的病患,医学生们都是在此学习并实践的,多一个采蓝,并不出格。
采蓝看向杜清檀:“五娘?”
“还不快快谢过罗医师!”
杜清檀乐见其成,萧三娘和刘鱼娘的婢女已被赶走,所有食医中,只有她一个人随身带着婢女。
倘若采蓝没有几分真本事护着,只怕也留不长久。
况且,她也希望采蓝能够学到真本事,这样,将来才有更好的前途。
说句沮丧的话,哪怕就是她一个不小心结束了,采蓝也能凭着真本事好好活下去。
采蓝开心地跑去学诊脉了,杜清檀继续忙活。
帮着处理了几个病患后,雷燕娘等人就找了来。
申小红抱怨道:“五娘真是的,要来做好事,也不叫我们一声,我们又不是舍不得力气。”
杜清檀抿唇一笑,并不辩解。
雷燕娘不客气地骂申小红:“要做好事凭的是本心,要别人叫你才来那就不是真心。人家不叫你就有错?
真叫你了,万一你又说,自己想做好事就自个儿上,非得拉着别人做什么?做人真是难啊。”
宋大娘“哈哈”笑道:“我没怪五娘啊,我就是不想让她一个人争先,所以也要表现一二。”
其余人等都嬉笑着跑去做事了。
申小红干瞪眼,拉住岳丽娘小声道:“也不知道鱼娘什么时候回来。”
她想刘鱼娘和萧三娘了,要是那俩在,也轮不到她出头哇,她只需要在一旁看着就好。
岳丽娘瞅了她一眼,说道:“要不,你去和殿下、医令求情,放她俩出来?”
申小红吃了一惊,看着岳丽娘道:“丽娘,你变了啊?”
岳丽娘抿抿唇,转身走了。
申小红一看,其他人都忙得热火朝天的,显得她游手好闲似的,于是也赶紧地跟去帮忙。
李岱领着周医令、张医令走进来,见众食医都在主动干活,便道:“怎么回事?今日不是没排课么?”
张医令袖着手道:“这杜清檀的功利心太强,不是好事啊。”
李岱没什么表情:“怎么回事?”
张医令叹息:“听说今天这事儿就是她搞出来的,不守规矩,到处乱蹿,看着是好心,但这种性子若是进了宫,未必是好事……”
李岱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叫她去值房。”
言罢转身走了。
张医令走过去,一脸担忧:“杜清檀,殿下让你去值房呢。”
“是。”杜清檀行了一礼,也没问他怎么回事,转身就去了值房。
周医令瞅着张医令嘲讽道:“还以为你想通了呢。”
他指的是张医令之前主动向杜清檀示好的事。
张医令佯作不解:“我也是为她好。”
所以从明面上的针对,变成了暗地里的针对。
周医令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杜清檀走进值房,先就查看里头除了李岱之外,是否还有其他人在场。
她是再也不想和李岱独处了。
幸亏,今天里头还站了个眉清目秀的宦官。
她行礼问安:“学生见过殿下。”
李岱淡淡一指面前:“坐。”
杜清檀恭敬地道:“谢殿下赐座,学生不敢。”
“你会不敢?”李岱挑了挑眉,冷笑道:“你为何不听我的话,自作主张?”
他指的是杜清檀没有按照那个方子做药膳的事。
果然来了!杜清檀假装不懂。
“殿下所有的吩咐,学生一直谨记在心,认真办理的呀。”
她赌李岱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
“呵——”李岱冷冷一笑:“你很好,胆子够肥。杜清檀,本王不明白,你的底气来自哪里?”
杜清檀低眉垂首:“回殿下的话,学生只是一个小小的食医罢了。”
“很好。”李岱淡淡地道:“你看看这个。”
宦官把一本折子递到她面前。
杜清檀很抗拒,却不能不打开了看。
是一本请封她为正七品典药的折子,以下还有其他人的安排。
可不等她看清楚全部内容,宦官就将折子夺走了。
“……”杜清檀很无奈,还不如不给她看呢,这样吊人胃口。
李岱将折子扔在桌案上,凝视着她淡淡地道:“既然你不稀罕,那就算了。”
“……”杜清檀眨眨眼睛,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索性闭紧了嘴。
李岱见她一言不发,就道:“看来是真不稀罕,倒是本王忘了,你是不想入宫的。”
杜清檀继续低眉垂眼,以不变应万变。
李岱仰靠在椅背上:“可惜了,不想入宫,还是得入宫,这是跑不了的。只不过,女官与普通宫人,却也是不同的。”
杜清檀当然知道这个,因为觉着长时间不说话很不礼貌,就回了一句:“那是,多谢殿下指点。”
“……”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人变成了李岱。
他沉默着,长时间地注视着杜清檀。
杜清檀不动如山,站得十分稳当。
李岱突然将折子砸到她脚下,冷笑:“杜清檀,你大胆!”
第245章 第一次惩罚
杜清檀真真实实地吓了一跳。
这不同于当初在长安之时,那会儿她是个普通小百姓,只要不曾违法,倒也不至于担心李岱把她怎么样。
而现在,李岱成为了她的上司,对她有了管制权。
只需要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对她施以惩处,比如关禁闭啊,打板子什么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女子能伸能屈。
杜清檀摸了一下屁股,确认自己不想被打板子,便俯身拾起折子,双手递上去,好脾气地道:“殿下息怒,请恕学生愚钝,您为何发火呢?”
李岱瞪着她不说话。
她等了一会儿,就把折子放在了桌案上,再后退几步,垂着手照旧站得笔直,低眉顺眼。
但李岱知道,这副顺从下面,藏着的是桀骜和野性。
他心里生出些许烦恼,对着这么一块顽石,怎样才能驯服呢?
从前的怀柔,明显是没有用的。
久而久之,她这种人,只会把这份照顾周到认作理所当然。
刚柔相济?
就不知道压得太紧的话,是否会出现宁为玉碎那种事。
毕竟有关她的精彩传说,他是听得太多了。
一言不合就出手,打架剪头发,骂人吃胡饼,磕头动刀子什么的,高门出身的女子中,他也就只见过她。
两军对垒,最忌讳被对手发现己方的犹豫不决和软弱。
他立刻道:“你是不是认为,我脾气好,没权势,可以任由你不放在眼里?”
杜清檀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扯到这个。
她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是犯了个错误。
因为太早认识李岱,又有那么一段过往,所以在她的潜意识里,并没有把他当作敌人或者是应该敬畏的上位者。
可能因为心里这么认为,不经意间就暴露出来了。
然后这位生长在权力漩涡中心的皇孙,很敏锐地发现了她不把他当回事。
也许这种不满,在长安时就已经埋下,到她不听他的话,自作主张制作十全大补汤,便是触了底线。
反正都要进宫,理论上,她应该诚惶诚恐地匍匐在地,并检讨自己的错误,先把那个正七品的典药拿到手才对。
但是……一旦低头,今后就会越来越多的被拿捏,被要求甚至逼迫做更多她不愿意的、甚至是危险的事。
就像比赛之时,一开始就被对手把控住节奏,后面想要翻身就会很难。
杜清檀从睫毛缝里瞟向李岱。
她想试一试,他的底线在哪里。
于是,她诚惶诚恐,一揖到底。
“学生冤枉,学生惶恐,不知是哪里做得不对,让殿下生了这种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