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太子妃走!”
楚锦瑶着急,冲着秦沂追了两步,又被身后的侍卫不由分说地驾住:“殿下!”
秦沂没有回头。
楚锦瑶被仓惶送出乾清宫,乾清宫外面的侍卫听到不对,立刻到宫殿里救驾,这时候秦沂藏在外面的人也趁机发难,整个帝宫一片混乱。
楚锦瑶被迫跟着不知是太监还是侍卫的人跑,跑了一会,楚锦瑶实在撑不住,抱着肚子半软在地。
玲珑也趁乱跟了出来,她看到这一幕,慌乱大喊:“羊水破了,完了,太子妃动了胎气!”
奉命护送楚锦瑶出来的人也慌了,他没见过女子生产,看到这一幕,不由阵脚大乱:“这要怎么办?要不去和殿下请示?”
“不许去!”楚锦瑶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近乎是拼劲全力大喊,“不许去分扰他的注意力。赶紧回慈庆宫,实在不行找附近的宫室,为今之计得赶快催产,要不然羊水破了太久,孩子会窒息而死。”
“可是……”侍卫犹豫,他是伪装成太监跟着太子进宫的人,宫变发难本来是以防万一,奈何太子还是动手了。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上,侍卫也能明白太子这样做的缘由,但是太子起兵便是为了太子妃,现在太子妃受惊吓早产,看样子还很危险,这么大的事,真的不告诉太子吗?
“谁都不许去。”楚锦瑶额头上冷汗一股一股冒,片刻就将头发打湿,脸色更是苍白如蜡,即便如此,楚锦瑶还是拼劲全力,坚持说道,“他现在不能分心,扶我回慈庆宫,谁都不许去干扰他。”
方濮存和肃王造谣了许久,谁都没想到,秦沂竟然真的造反了。这一步一旦踏出去就不能回头,要么弑父上位逼位为帝,要么死无全尸遗臭万年,根本没有第三种可能。
楚锦瑶都能看出来秦沂起事根本是无奈为之,仓惶而行,乾清宫另外几个人哪能不知道?如果秦沂射第一箭时是冲着皇帝,那或许还有许多胜算,可是秦沂却来营救楚锦瑶,错过了偷袭的最好时机,这样一来,秦沂的处境,其实比楚锦瑶的要危险许多。
楚锦瑶拼着自己疼死,也不能让人用这种事去干扰秦沂的心神。
楚锦瑶没能撑到慈庆宫,匆匆找了个空置的宫室,玲珑大致扫了扫灰就赶紧扶着楚锦瑶躺上去。东宫为了太子妃这一胎准备了许多,没想到到头来全都没用上,那个侍卫急匆匆跑去东宫搬稳婆过来,楚锦瑶在她头胎受惊早产,几乎垂危的时刻,身边竟然只有一个侍女守着。
玲珑急的浑身发抖,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淌。她既得守着楚锦瑶又要去烧热水,简直恨不得自己生出两个身子来。玲珑跌跌撞撞端了水过来,赶紧帮楚锦瑶擦干净指甲缝。楚锦瑶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被褥,几乎能看见苍白的指节,如果不是今日,玲珑都想象不到楚锦瑶有这么大的力气。指甲里面藏了毒,玲珑怕楚锦瑶用力划破指头,一边哆嗦一边赶紧给楚锦瑶擦拭指甲。她身体控制不住地打颤,好在没过多久,稳婆和丁香几个人终于来了。
楚锦瑶足足疼了一下午加一晚上,而周围条件简陋,楚锦瑶是真的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全靠一口气撑着才没有昏死过去。楚锦瑶不知道疼了多久,她几乎没有知觉,甚至神志也开始飘忽时,终于听到微弱的、细的和小猫一样的哭声。
不知道是哪一个宫女在她耳边惊喜地喊叫:“太子妃,是个男孩!”
周围的人似乎又是哭又是笑,楚锦瑶眼睛昏花,强撑着眼皮看了这个新生的孩子一眼,心里突然就涌上一股难言的热流。她实在已经筋疲力尽,嘴唇干裂,嗓音喑哑,即使如此,她也撑着最后一口气,抓着床边之人的手问:“殿下呢?”
这一晚上,是史书上赫赫有名,但又百般遮掩的一夜。许多记载暧昧不清,语焉不详,似乎在故意模糊什么。
因为正史实在暧昧,导致此后无数文人对着这薄薄一页争论不休,燕成帝继位,究竟是不是谋逆造反,逼君自立?
反对者言辞激烈,燕成帝在继位之前已为太子,而且战功赫赫、甚得民心,他作为一个地位稳固的太子,何必要冒险造反?而另一部分人揪着正史透露出来的边边角角不放,比如肃王此前并无恶疾,为何会进宫后一夜暴毙,乾清宫许多近臣内侍为什么消失的无声无息,而燕和帝当夜立退位诏书,为什么没有和内阁商议?
后人评说不休,但是在历史发生的那一刻,秦沂黑色的常服已经被血染成暗斑,直到天明时分,乾清宫终于被清洗干净,皇帝的传位诏书也已拟好。事变时是下午,皇帝虽然惊吓但勉强掌得住,他在等着宫外的部队进宫平乱勤王,可是宫门突然关闭,外面的人察觉到不对也没人敢进宫,皇帝等到天色发黑又擦亮,终于意识到,他大概不会等到正义之士了。
拿到了退位诏书,秦沂没怎么停留,就赶紧朝后宫走去。直到这时,秦沂才知道,原来楚锦瑶受惊早产了。
秦沂呆立许久,等反应过来赶紧往产房赶去。站在那处陌生的、逼仄的宫殿,一个嬷嬷抱着襁褓,如释重负地给秦沂行礼:“太子殿下,太子妃刚刚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站在秦沂身后的内侍想提醒嬷嬷应当换称谓了,秦沂摆摆手,示意这不是什么大事。宫人将孩子抱到秦沂面前,秦沂看了当时还跟猴子一样的秦弘晏一眼,问:“太子妃呢?”
“太子妃在里面,已经睡了。”
稳婆说完这句话,突然听到室内传来轻微的躁动声,稳婆都吓了一跳:“太子妃昨夜耗了那么多力气,竟然还没睡过去?”
她话没说完,眼角划过一道黑影,秦沂已经越过她进去了。稳婆张了张嘴,想说诸如产房有血光男子不宜进入之类的话,可是她看到秦沂的黑衣,以及院子里还带着血腥气的武人,到底识趣地闭了嘴。
屋内,楚锦瑶累极,几度想要睡去,却脑海里却始终绷着一条线。等她再次从迷蒙中清醒过来,就看到秦沂坐在床前,一副想上手又不敢上手的模样。
“殿下……”楚锦瑶喊得有气无力,她想支起身,但是费力好久,也不过微微动了动手指头。
秦沂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指:“都没事了,我回来了。”
楚锦瑶虚弱地躺在床上,突然泪崩如涌,秦沂看着她,心疼又无奈,低声说:“你别哭了。”
你别哭了,这是他们相识时说的第一句话。两个原本无关的人就此风起云涌,山水相随。
——你别哭了。
——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在我的玉佩里?
——……我叫齐泽。
——你别哭了,我回来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打“全文完”这三个字时突然涌上一股泪意,秦沂和楚锦瑶的故事结束了,这是他们相遇时说的第一句话,故事从这里开始,同样在这里结束。
写到这里心里好难受,这种熟悉的、宛如失恋一般的感觉……
《太子》这篇是我第一次尝试感情流长篇,因为其中涉及许多男女主对手戏及感情进展,刚开始写时,一直忐忑能不能写好,等到第三章 秦沂出场时,我心里突然就稳定了,对,这就就是我想象中的太子。
秦沂从一个嚣张跋扈、不管不顾的年轻太子,到后来一步步承担起家国大义,最后在乱军中匡扶朝政,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他大概是一个很矛盾的人,心狠手辣但又愿意舍己为民,一心为国但是最后又真的造了反……最开始只是因为容珂有一个太子爹,我突然萌上太子这个身份,于是设定了一个性格完全不同、几乎有些恶劣的皇太子,后来却渐渐喜欢上秦沂这个独一无二的角色。
楚锦瑶的进步大概比秦沂的明显一点,从最开始有些怯弱的真千金,到一个娴静的侯门闺秀,再到处变不惊的太子妃,她的事业线和感情线一直是全文重心。最初设定的时候想写一个温暖安静、笑起来像太阳一样的小棉袄,等到后面她一个脏字都不带,拐着弯挤兑淑妃时,我才默默哇了一声,原来,楚锦瑶也成长到这个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