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楚锦娴突生感慨,随着时间推移,曾经需要楚锦娴手把手教后宅斗争的小女孩也长大了,对着亲人的偏心和利用也能一笑置之。她真正从无风无雨的温室,走向繁华却残酷的宫廷。
楚锦娴想到从前的事情有些出神,楚锦瑶见楚锦娴久久不说话,不由唤道:“姐姐,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楚锦娴回过神,笑着摇头,“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越来越喜欢念旧。我们兄妹几人,也都长大了啊。”
是啊,楚锦娴,二少爷,楚锦瑶,这世上仅有的同血同脉的三个亲人,也都各自成家,甚至都有了自己的孩子。
楚锦瑶不由也有些愣怔,这样说来,她真正可以倾注感情,不带任何利益色彩,可以全心信任的,也不过是秦沂,和肚子里的孩子罢了。
兄弟姐妹都会有自己的家庭,而楚锦瑶的亲人,便是他们。
楚锦瑶突然迫切地想见到秦沂,可是她也知道,天色已晚,宫里很快就要落锁,秦沂身为太子,每次出宫都是大事,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西郊的畅和园呢。她心情莫名低落,用饭之后,她自己在灯下独自翻看诗经楚辞,忽然特别想念慈庆宫的灯火。
这个时候,不知道慈庆宫摆饭了没有,宫人太监有没有玩忽职守。楚锦瑶转念又想,没有自己这个太子妃约束,秦沂肯定自在得不行,说不定这几天过的正快活呢。
楚锦瑶左思右想,心绪也忽高忽低,更像是自己折腾自己。楚锦瑶重重冷哼一声,用力合上手中的书籍:“谁管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屋子里都没人,你这是在骂谁?”
楚锦瑶愣怔了好一会,这才惊讶地转身,看向身后这个人:“秦沂?”
“是我。”秦沂看样子是匆匆赶路过来,披风上覆着浓重的霜意。他解下披风,随手扔给身后的小太监,就快步朝楚锦瑶走来:“几天不见,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殿下!”楚锦瑶终于确认方才还在念叨的人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她小小惊呼一声,若不是顾念着孩子,早就已经扑过去了。
秦沂连忙扶着楚锦瑶,无奈道:“你小心孩子。刚才还在指桑骂槐,直呼其名,等现在心情好了,就开始叫‘殿下’了?”
“我念你还不是因为想你。”楚锦瑶手里握着秦沂的孩子,底气足,气焰便也越来越嚣张,“不说这个了。都这么晚了,你是怎么出来的?”
“这有何难,我若是想出来,总是有办法的。”秦沂对楚锦瑶的第一句话非常受用,他越发确认自己一个人住在慈庆宫真是凄凉无二,说来也奇怪,楚锦瑶到来之前,那么多年秦沂都是一个人住,那时为什么不觉得孤寂凄清呢?
秦沂扶着楚锦瑶回到软塌上,秦沂的手臂越过楚锦瑶的肩,好奇地翻看楚锦瑶刚才合上的书:“你还在给他找名字?”
“对啊,我又找到好几个,一齐记到纸上。你等着,我这就找给你看。”
“不急。”秦沂把楚锦瑶的动作压下,轻轻将下巴放在楚锦瑶肩上,“反正离他出来还要好久,总不会缺了他的名字,急什么。”
楚锦瑶见秦沂这样安静地靠在自己肩上,心里微微一动:“殿下,是不是宫里的事……”
楚锦瑶以为秦沂因为宫里的事才这样疲惫,可是事实上,秦沂就是想将楚锦瑶的注意力从孩子身上转移回来而已。但是她都这样问了,秦沂便顺着说:“还好,宫里一直都是这样,并不算麻烦。”
“我听汝宁说皇上想要亲征,这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秦沂睁开眼,眼神一下子变得清明:“还没有确定。有人提出亲征,他还尚未表态。”
但是没有立刻回绝,至少说明他也有意动。
“皇上怎么想起要亲征?”楚锦瑶对此真的百思不得其解,“我看,皇上也并不是一个热衷武力的人啊。”
“上心难测,谁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秦沂虽然这样说,但看他的神色却并不是猜不到的样子。既然秦沂不说,想必是不太方便直言,楚锦瑶没有追问,而是催促秦沂赶快休息:“你明日还要去上朝,这里离皇宫远,赶路要花费好久。你明天得早起许多,本来也睡不了几个时辰,趁现在赶紧睡吧。”
夫妻间说这个话题很是暧昧,若是平日秦沂必然要大做一番文章,可是如今……秦沂幽幽朝楚锦瑶的肚子看了一眼:“这才第四个月吧?”
“你……”楚锦瑶脸红,“你不要乱来。”
“我记得太医说过,出了前三个月,便可以同房了。”
楚锦瑶简直崩溃:“太医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单独问的,你当然不知道。”
“你怎么会问这种东西,不对,你问了哪位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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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里,灯火洞明,小齐后盯着眼前这一盏宫灯,不知为何有些出神。
“娘娘。”一个嬷嬷上前给小齐后披了暖裘,低声劝,“天气越来越冷,娘娘,您凤体金贵,要保重身体啊。”
“他今日又没有来。”
“娘娘……”
“罢了。”小齐后不想再提,她站起身,任由嬷嬷扶着她往寝殿走,皇帝不会来了,她也没必要等着了。
小齐后在宫人体贴的服侍下躺到床上,由宫女给她拉上被子。外面的灯火暗了,小齐后盯着眼前飞龙舞凤的帐顶,突然生出浓浓的不甘心。
小齐后不由想到了白日宫人劝她说的话。慢慢地,小齐后的眼神坚定起来,她是皇后,她不能任由这种颓势继续下去,她要主动出击才是。
第116章 帝驾亲征
秦沂大清早从畅和园赶回紫禁城,早朝对礼仪要求严苛,诸大臣肃容站在承天门外,眼睛却偷偷朝秦沂这个方向溜来。
秦沂权当不知,他以前住在宫里,能多睡一会不说,四更天时也不必站在宫墙外等。但是现在他却出现在宫门外,昨天晚上去了哪,无异于公开写在脸上。
太子身为国本,私自出宫的事可大可小,权看御史要不要揪住发作。但是今日,御史却没时间管太子失仪这桩事了。
早朝上又说起北方边患,正巧这段时间,隐隐有皇帝想要亲征的传言,朝堂上不免又说起这件事。大臣们各执一词,有人觉得自入秋以来各地闹灾,税收极差,这样一来军备难免跟不上,这种时候若再和瓦剌开战,消耗太大,若是圣上亲征,一来振奋军心,二来威慑瓦剌,足以让这些边蛮胆颤退军。这个提议有几分道理,但是更多的臣子却是极力反对,他们反对的理由非常简单,圣上乃是真龙天子,身体安康关系到江山社稷,怎么能冒这等风险。
两方各执一词,就这样吵了一个早上,但总体来说还是反对派更多一点。皇帝就这样端坐在汉白玉石阶上,也不知道他到底听清楚多少,临近散朝时,反对亲征的声音已成压倒之势,皇帝并没有表态,直接宣了散朝。
秦沂也没有在早朝上说话,他地位特殊,无论赞同哪一方,都容易被有心人扣上帽子,不如什么都不说,哪一队也不站,将结果全权交给皇帝决断。
散朝后,皇帝最先走,然后就轮到秦沂。秦沂走在干净空旷的甬道上,不一会就有臣子从后面追上:“太子殿下。”
“请起,大人不必多礼。”
彼此寒暄之后,臣子拐弯抹角地打探起秦沂的想法:“殿下,关于亲征一事,您有何高见?”
秦沂对此只是疏离地笑了笑:“孤身为儿臣,岂敢揣测圣意。”
这个臣子碰了一鼻子灰,讪讪笑道:“殿下说的是,是臣无状了。”
秦沂是真的没打算管,但是他内心里却倾向反对亲征的那一派。不过倒不是因为担心忠诚之类,秦沂觉得皇帝不会走的原因非常简单,随军出征那么累,皇帝会去吗?
秦沂才不觉得皇帝有这份毅力,更不觉得他会有多少家国责任。亲征这种话多半都是皇帝身边那些太监提出来的,本朝监军都是太监,监军的权力甚至比将军都大,这群大太监想揽权想疯了,这才极力煽动皇帝,替自己铺路罢了,秦沂不觉得皇帝会答应这种明摆着吃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