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皇后也有小动作,不过这些在秦沂看来都是小打小闹,尚停留在可控的范围内,但是这次,小齐后真的是差点就成功了。
秦沂眼神平静,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怒气,而身周却萦绕着一种莫名的危险。他静静看着楚锦瑶的睡颜,安静,柔美,全然信赖。
秦沂心中惊涛万丈,可是手中的动作却十分轻柔。他轻轻吻了吻楚锦瑶的额头,无声地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迈出屋门后,秦沂抬头看向苍穹。夏日的夜空黑的纯粹,而秦沂眼中的暗光,几乎比夜幕还要幽深,杀机隐现。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小齐后显然不懂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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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和皇后隐隐绷着,后宫中人心知肚明。行宫规矩比皇宫轻松,内外宫眷走动频繁,东宫和皇后角力的事情也逐步扩散到宫外。
前朝后宫从来都是一体的,伴架的官员不少都听说了巫蛊的事情,可是这件事没有闹大,也没有找到元凶,那这便依然是后宫的事,前朝并没有掀起多少风波。小齐后每想到这里就气的心口痛,她苦心孤诣策划了这么久,最后扑空了不说,还给自己惹下一身骚。
小齐后心情不好,说话的口气也很冲。宫里没人敢惹皇后的霉头,即便挨了骂也不敢争辩,都静悄悄地低着头。
小齐后由着性子发脾气,好容易心里的气通顺了一些,她搅了搅冰粥,突然想起一件事:“太子妃呢?今日怎么不见她来给本宫请安?”
蓝玉早就发现了,按理太子妃惯常过来请安的时辰已经过了,可是今日却迟迟不见太子妃。蓝玉不知为何心里一悚,勉力说道:“许是路上耽搁了吧。”
与此同时,皇帝讶然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秦沂,你这是要做什么?”
皇帝不爱理事,到了行宫每日寻欢作乐都不够,怎么能奢望他关心国家大事。今日皇帝也是一样的打算,他正打算带新宠的美人出去踏青,还没出门,便被理应在旁听国事的秦沂堵住了。
“儿臣有事禀报,烦请皇上留步。”秦沂虽然这样说,可是他的动作却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他说完之后,朝身后人轻轻一瞥,小林子便识趣地带人上来。
皇帝目瞪口呆地看着几个宫女捧着托盘入内,而怜嫔竟然也一起来了。皇帝皱眉,问道:“这是何物?”
捧着东西的宫女应声跪下,长跪在地:“禀皇上,怜嫔娘娘前段时日不幸流产,奴婢斗胆,发现这其中有疑。”
秦沂镇静自若地站着,楚锦瑶也静静站在秦沂身侧,怜嫔一双美目泫然欲泣地看着皇帝。皇帝扫过这些人,突然生出一种不妙之感。他下意识地排斥这种感觉,因为他有预感,等这个宫女一开口,皇帝所习惯的,甚至赖以为生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皇帝沉默,神色也变得莫测。良久后,他问:“何疑?”
宫女掀开托盘上的红绸,声音清晰而有力:“回禀陛下,这是怜嫔娘娘的衣物。自娘娘流产后,奴婢为了找出元凶,斗胆拆开了娘娘的贴身衣裙,这些线便是绣在花纹上的。奴婢闻着味道不对,便托人去太医院问,竟然发现这种线用特殊的香料炮制过,内含麝香、红花等对女子不利之物。寻常女子接触到这种东西伤阴,时间久了更可能会妨碍子嗣,而有身孕的女子触碰到,腹痛,乃至落红、滑胎,都是可能的。”
皇帝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他不是一个好君王,但他并不是傻子,皇帝当然知道这背后是什么意思。怜嫔前些日子滑胎,现在就查出有人在怜嫔的衣物上做手脚,更甚者,后宫这么多妃嫔,其中生下子嗣的却寥寥。
这背后的涵义委实阴毒,皇帝几乎不愿意深想下去。
皇帝黑着脸,心中也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他沉声道:“宣太医。”
太医院当值的几位太医很快就来了,太医上前接过衣物和绣线,嗅过之后,神色莫名,都诺诺不敢言。宫女甚至让人当场把怜嫔近日的衣裙拆开,这些线也一样有毒。
皇帝的脸色已经黑的不能看,殿中众人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唯独秦沂神情自若,不闪不避地看向皇帝:“皇上,先是有人给怜嫔的衣物动手脚——或许不只是怜嫔,随后四皇弟流产,紧接着,宫里就流传出东宫容不得新出世的皇子,甚至还在麒德殿里挖出一个巫蛊人偶。皇上,此事事关重大,涉及巫蛊、东宫,甚至还牵扯了一条无辜的性命,请皇上明察。”
皇帝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是多么熟悉的套路,四月才刚刚发生过一次。
皇帝不说话,下面的人或跪或立,没人敢吭气。而秦沂保持着奏事的姿态,虽没有表态,但已经是一种无声的催促。
大殿中一片静默,外面突然传来尖细的唱喏声,宛如尖刀划过水面,立刻搅乱了宫殿中的平静:“皇后娘娘到!”
第104章 万丈高楼
小齐后来了。
小齐后妆容精致,神情高傲,虽然因为事发突然而有些仓促,但依然不损其奢华排场。她进殿后,眼睛阴狠地扫过楚锦瑶和秦沂。
小齐后在路上的时候就听说了一部分,她在皇帝身边安插了不少眼线,皇帝身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清楚的很。可是等小齐后真的站到大殿里,还是心惊,她似乎把情况预估浅了。
小齐后眼睛扫过托盘中的衣物,即使心中震惊,但脸上依然什么都看不出来,她娉娉袅袅给皇帝行了礼,然后坐到皇帝身边,娇声问:“皇上,臣妾今日在宫里等了许久,都不见太子妃过来请安,招人一打听,才知道太子妃和太子到皇上这里来了。皇上这里倒是热闹,这么多人,这是做什么呢?”
皇帝没有说话,怜嫔看这形势,自己哀弱可怜地站了出来:“皇上,皇后娘娘,嫔妾前些日子滑胎,妾本以为是自己福薄,没资格抚育皇子。可是谁知,这件事却另有曲折。皇上也知道嫔妾不爱熏香,可是前些天妾身却闻到衣服有香,嫔妾以为是下人自作主张,问过之后才知道不是她们做的,妾身想不明白,便去问了太医,谁知道,这衣服上的香竟然是害人滑胎的。皇上,娘娘,嫔妾一个人受累,是妾福薄,可是这件事不查清楚,后宫这么多娘娘,若再有皇嗣被害,这可如何了得?”
怜嫔这番话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皇后容不得她,她只能另找出路。
小齐后袖子下的指甲越攥越紧,她行事素来小心,下在众妃身上的药都是极轻极淡的,日积月蚀地毁了这些贱人的子嗣。怜嫔是小齐后最冒险的一次,因为后面还接着东宫的巫蛊案,所以小齐后孤注一掷下了猛料,万万没想到,就是这次失手了。多年的阴谋暴露,小齐后心里说不慌是假的,可是她毕竟做了多年皇后,她当初能爬上这个位置,便不是个省油的灯。
“本宫是中宫皇后,为皇上治理后宫、开枝散叶是本宫的职责,但是本宫却没想到,后宫中竟然还有人敢做这种事情。”小齐后说着瞥了怜嫔一眼,“怜嫔,你既然发现有人对你不利,你为何不来和本宫禀报,反而越过本宫,过来找皇上哭可怜呐?”
怜嫔被说的脸色一白,小齐后已经调转了视线,高声对外面说道:“竟敢残害皇嗣,实在是罪大恶极,来人,押做衣服的绣女过来。”
经手衣服的那个绣女被压在堂下,小齐后沉着脸喝道:“说,是不是你在怜嫔的衣服上动手脚?”
楚锦瑶听了皱眉,小齐后这话指向性太明显。果然,在小齐后逼问下,这个宫女很快撑不住了,她磕头说道:“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嫉妒怜嫔娘娘同为宫女却能受宠,一时鬼迷心窍,就在娘娘的衣服里藏了东西。奴婢罪该万死,娘娘饶命!”
壁虎断尾,楚锦瑶心中赞叹,皇后的反应倒是快,这里不过才刚刚起了个头,皇后那边就把替罪羊准备好了。楚锦瑶往前走了一步,问:“你不过一个小小宫女,哪里来的这种胆子,胆敢谋害怜嫔?何况,麝香等物不是等闲能接触到的,你是如何取得这些配料的?”
宫女被反问地说不出话来,楚锦瑶收回目光,给皇帝行礼:“皇上,这个宫女确实其心可诛,但她不过一个棋子罢了,没有人指点,她怎么敢,又怎么能做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