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一座山,尤其还负重,脚程要比想象的慢很多。他背着她紧赶慢赶,终于在天色朦胧欲亮的时候,赶到了达摩寺的后山。
后山常年只有一个年幼的小沙弥看守,开启的机会不多,偶尔有僧侣通行,从这里进寺庙,可以不惊动任何人。
释心待要上前敲门,公主说等等,脱下半臂蒙住了脑袋。脸上的妆被那个歪脸镬人蹭了,就这么进寺庙,怕庙里的僧人不认她。
等她收拾停当说好了,释心才上前叩了叩门环。很快那扇乌油油的小门打开了,小沙弥合什一拜,“释心大师回来了?”
释心颔首,扶着公主跨进门槛,再一抬头,面前出现了伙房全体僧人,个个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他们。
释心一惊,僧侣们瞅瞅他,又瞅瞅打饭的大妈,神情比释心大师还要尴尬。
释心毕竟见过大风大浪,清了清嗓子道:“怎么都在这里站着?”
还是圆慧沉稳,行了个佛礼道:“今日十六,是菜农送蔬菜的日子,我们在这里等交接。”
释心诧异地转头看了公主一眼,她拿衣裳盖住了脑袋,看不见她的脸,想必一定躲在衣下偷笑吧!伙房什么时候进菜,她是知道的,难怪极力游说他从后门进去,看来又是她的奸计。
僧人们一头雾水之余,当然要揣度大师和大妈昨晚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二位一夜未归,是参加什么活动去了吗?
看看释心大师,明月皎皎的大师,从来不着污垢,清冽如山巅的白雪。这回弄得下半截浸透了淤泥,时间可能有点长,泥巴都干涸了,斑斑驳驳附着在僧袍上,很有不拘小节的癫狂。
大妈倒还好,衣裳稍稍溅了几处泥星,鞋没了,穿着一双罗袜。不过这罗袜有点大,不确定是不是释心大师的,反正就是一脚着地,一脚踮着,看上去像只丹顶鹤。
圆觉说:“尉大娘,你还好吧?”
公主的声音从衣服下传出来,“好啊,好得很……诸位大小师父这么早进菜啊,真是辛苦了。”
圆觉又问:“大娘,你蒙着头干什么?”
公主道:“我还没洗脸,怕师父们看了害怕。”
这是多么哀伤的自知之明啊,知道自己丑,尽量不妨碍到人家。
本来大家都抱着一点桃色的想法,误会大师和大娘之间有点什么,但想想大娘的尊容,再看看释心大师的脸,就知道这两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看来是寺庙修行太无聊了,以至于胡思乱想,这二位之间能有什么呢,释心大师慈悲为怀,可能帮大娘解决什么实际困难去了。
于是让出一条通道来,让大师和大妈通行。然后目送一下是基本礼貌,结果眼尖的僧侣们发现,大妈粘上泥巴的部位那么神奇,正面看着没什么问题,原来问题全出在腚上了。
从人体形态和当时受力的姿势上推断,僧人们得出一个结论:“公主抱!”
无法想象释心大师抱着尉大娘时,是怎样一种奇妙的心情,圆慧发出由衷的感慨:“释心大师口味挺重啊!”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风光霁月的释心大师,竟会和食堂打饭的大娘发展出一段不可告人的关系。可见人不能单身太久,太久了心态失衡,连看见一只母蚊子,都会觉得眉清目秀。
鉴于公主的伤不愿意让药僧查看,释心只得去药房讨来金创药,用清酒重新替她清洗伤口。
公主在窗口大呼小叫:“啊啊啊……好疼,你轻点嘛……”
从屋角经过的僧人缩脖伸舌,不敢逗留,快步跑开了。
自然而然的,寺里会流传一点某某和某某私交甚好的闲话,大多数人是不相信的,但不信归不信,不妨碍大家心照不宣。
闲话也传到了方丈耳朵里,方丈穿过长长的眉毛,看了表示忧心的长老一眼,“管好你自己。”
上面的人没什么表示,下面的人当然也就消停了。然后就有比较理智的人发表了看法,“真的,我从来不信这种谣言,释心大师的人品有谁信不过?信不过的站出来,我刚研习了新棍法,过两招练练手呗。”
还有坚定的大妈党,“恕我直言,圆慧师兄看人下菜碟,长老们的饭菜永远比我们的多。只有尉大娘,坚决做到了公平公正,给长老打菜抖一下,给我们打菜也是抖一下,就冲大娘的人品,我必须站她。”
流言传来传去,公主显现出了少有的沉着冷静。
脚底的伤还没好,她踮着一只脚在食堂继续给僧众打饭。圆觉在边上搭手,四下无人的时候也向她打探,“大娘,那天晚上你和释心大师干什么去了?为什么天亮才回来?”